第 142 章(2 / 3)

喻浩歎覺得耳邊似有嗡嗡的噪聲,又倏地靜下來。他說話的聲音也跟著抑揚頓挫,然後歸於沉寂。

他仿佛做了個夢,夢裏他似乎哭過了。

耳邊有濡濕的感覺,他恍然睜眼,才看到一團烏黑的貓蹲在他頭邊,正在舔他的耳朵,貓胡須都撓到他耳朵眼裏了。

喻浩歎:……

貓兒的下巴底下,有一圈大拇指那麼大的白毛。它昂著頭俯視他,又舔了他一口。

“喵。”

然後用爪子摸他的臉。

“煤球。”

顧明深叫它,它扭頭就跳下去,三兩下跳到了貓爬架上,尾巴悠悠地甩著。

喻浩歎才意識到自己臉上濕濕的,不止是被黑貓舔過,應該還有他自身的原因。

顧明深卻沒急著追問,“你的情緒比剛來的時候穩定多了。”

他緩緩點頭。

的確是穩定多了。他甚至沒有拒絕回想那些事情,隻是慢慢地說,說到傷心處,才有了些反應。

“後來呢,就像案卷裏說的那樣?”

他又點頭。

一頓打是少不了的。

把守夜的村民支開,想偷偷摸幾件文物倒賣出去,卻被考古隊員撞個正好。偏偏喻浩歎那時候還是個傻白甜,橫衝直撞的,挨打隻會更慘。

對方惱羞成怒,氣急敗壞,一下子紅了眼,幾乎把他往死裏打。要不是他本能地護住要害,還有同伴見他太久沒回來,帶著隊員們過來找,氣勢洶洶的,恐怕他大半條命都要丟在那裏。

腦震蕩,右小腿骨折,雙手能骨折的都折了個遍,一下就把他送進了醫院,沒有十天半個月別想出來。

顧明深手裏有他的病例,還有拍過的片子。

“你還有兩根肋骨受了點傷,這個角度,好像有點奇怪?”

喻浩歎一頓。

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喜歡維持抱膝低頭的動作。

顧明深打量著他的身長比例。發現他的肋骨傷恰好在內側,不容易被打到的地方。

“你把什麼東西藏起來了嗎?”

他靜默得像一條死去的魚。

“是個玉器。”

喻浩歎挨打時,看到他們腳邊有個玉器,似乎是個玉玨,應該是被他們的鏟子帶飛上來的。隻是裹滿了泥土,半夜裏光線不好,這夥人沒有發現。

他眼神毒辣,一眼就發現了。當時他沒有多想,下意識把玉玨捂在掌心,藏在自己身上最安全的位置。不管他們怎麼打,他就是不鬆手。以至於同伴們趕過來的時候,齊老師看到他抓著的東西,比他哭得還厲害。

暴力傷害讓他的雙手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康複訓練就需要將近一年時間。他想兼學文物修複的夢想就此破滅。

而腦震蕩和心理創傷,給他帶來的後遺症比預料中厲害得多。他很難集中精神思考,每每深夜時分,都會失眠,焦慮。以至於他甚至想學抽煙。

與之而來的,是工作效率嚴重下降。即使齊老師和同伴們很歡迎他回去,可他悲哀地發現,他已經完全無法跟上考古所的工作節奏了。

他豐富的學識仿佛都是夢,完全無法回想起來,在同伴麵前,他像一個幼兒園跳級來的專業白癡。而任何一個考古現場,都會引起他的應激反應,讓他的思維陷入混亂。

一顆新星陡然黯淡無光。他投入了大好青春的前途,就此和他分道揚鑣。

“即使再來一次,你還是會跳出去,還是會保護那塊玉玨。”顧明深說。

喻浩歎沒有點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躺著。隻有貓爬架上的煤球輕微地喵嗚一聲。

他一生的夢都係在縱身一跳上。隨後,他作為考古工作者的職業生命,在短短的時間內迅速燃燒殆盡,比煙火還要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