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仿佛將這原本壓抑的天氣,增添了一絲淒涼。
哀樂與哭號的聲音,也傳進了我的耳朵,讓我的目光順著門前的小路,望向了遠處的那一群人。
白色的靈頭旛聳立著,很是紮眼。十幾個人披麻戴孝的走在前麵,手中撒著冥幣,臉上帶著哀愁。在這十幾個人的身後,是八個人抬著的一口大紅色棺材。棺材上雕龍繪鳳,看起來非常華貴。人群的最後麵,是十幾個女人帶著孩子,同樣是披麻戴孝,也同樣發出哭哭啼啼的聲音。
按在我們這裏的習俗,在人死後出殯的時候,孝子賢孫等男性親屬會走在棺材的前麵,而女性親屬則是會走在棺材的後麵。這習俗到底是怎麼來的我也不知道,但每次看到出殯的隊伍,基本都是這種隊形。
我倒退了一步,看了眼腳下的硝灰,心情略微的平靜了一些。硝灰據說可以防止陰魂進入家宅,免得被鬼纏身,所以每當有人出殯路過門外的時候,我都會用灶坑的硝灰將門口堵住,求一個心安理得。而且不隻是我這樣做,村子裏大部分人都會這麼做。
看著出殯的隊伍遠去,我低著頭歎了口氣,目光多少有些閃爍。這出殯的隊伍以及這哀樂,都讓我覺得有些熟悉,隻可惜那是一段塵封很久的記憶,讓我這十幾年來都不願意去回想。也正是因為這一段記憶,我們家差點遭受了滅頂之災。
我們這村子叫做廣陵村。名字的由來已經不可考,但村子的地理位置,卻非常的複雜。村子處於盲山的邊緣,但是卻有著一條唯一可以穿插盲山的道路。在村口的位置,又有兩座大山守衛,隻餘下一條五米寬的縫隙,出得了盲山之外。
這種地理位置造就了廣陵村,也造就了這幾千年來怪異的現象。盲山外就是羨州城,而羨州四通八達,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廣陵村背處羨州身後,自然成了攻伐羨州的最佳道路。所以從曆史上,我們廣陵村就發生了數十次甚至上百次的爭奪戰。
有隋唐時期的爭奪,有明清時期的爭奪,甚至是還有幾十年前那兩黨之間的爭奪。也正是因為這些爭奪,讓我們廣陵村有了一個特點,墳多。
無論是無主的孤墳,還是戰爭過後的萬人坑,又或者雕刻著石碑的大墓,我們這裏隨便的走走,就能夠看到無數。久而久之,這裏竟然成了一個天然的墳場,大家的親人死了之後,都會從廣陵村進入盲山,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也正是因為這種現象,滋生了一個畸形的職業,那就是起靈師。
要說起這起靈師,這周圍十裏八村的人都知道當年的張公立。而這位張公立,正是我爺爺。
我爺爺當年在這周圍,可是首屈一指的起靈師,無論是遷徙陰宅還是看些鬼怪的,都有著很大的名號。那個時間,我們家可真的是車水馬龍,天天有人登門。事情發生在十年前的某一個傍晚,我清楚的記得天上那一輪血月。
那天傍晚十分,家門外來了兩個中年人,行色匆匆的樣子。我當時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也沒有在意這些。
兩人進了院子之後,便直奔爺爺那間屋子,等兩人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月半中天了。
兩人離開之後,我聽到爺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進了我們家的房間內。
老爸急忙站了起來,“爹,啥事?”
“嗯,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一下!”爺爺的臉色有些沉重。
媽媽一聽爺爺的口氣,立即將我摟在了懷裏,向著炕裏挪了挪。
老爸看著爺爺的臉色,也有些凝重,“到底是啥事?”
“明天有個大戶人家要進山遷墳,我跟他們去一趟,你在家裏好好的侍弄著!”爺爺說著,臉色又是一沉,“這一次可能要幾天的時間才能夠回來,你多加小心一些!”
“爹,怎麼還需要幾天的時間?這活能接麼?”老爸的臉上帶著憂色。
“能!你在家好好的侍弄著,等我回來就好!”爺爺說道。
我瞪著好奇的眼睛,在老爸和爺爺身上來回的轉了轉,卻沒有明白他們當時的表情。
“行,爹你去吧,我在家好好弄著!”老爸應了下來。
爺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柔和的笑了笑之後,轉身走出了屋子。
爺爺走後,老爸和老媽的臉上也帶著疑惑,但是都沒有多問,很快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的時候爺爺就走了,而老爸也去了奶奶那屋,多少詢問了一些昨天的事情。至於說了些什麼,我也沒有聽清楚,隻是能夠聽到我們臨走的時候,奶奶說了一句冤孽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