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3)

草鞋渡前有的酒攤茶肆數不盡數,約莫有二三十家,且渡口兩頭都有,門口都飄揚著酒招青旗,招引渡江而來或是渡江而去的船客行人來解渴抑或是打發等渡船的時辰,這些酒館茶肆大多都在一條官道上,隻有一家特立獨行,孤立在青衣江岸邊,旁邊是一個冠如華蓋的蒼老槐樹,門口撐杆上掛著一麵灰青旗幟,迎風飄搖不已。

青旗上分明寫著:苦茶,酸酒。

既是茶肆,也是酒攤。

隻是以這名字來看,怕是有不少人要望而卻步了,人家寫的都是香茶美酒,為何這家獨一份的苦茶酸酒,令許多人不解。因這家地處偏僻,距草鞋渡口還有些距離,旁人自不會往這邊來坐,倒是有些嘉州本地的喝了一次肆中的苦茶或者是酸酒後,竟覺得好喝,之後便日日流連於此,一日不喝這茶酒,便覺渾身難受。

故而這家喝茶喝酒的客人都是些不急渡江抑或是不為渡江而來的,且時常都是些熟悉麵孔,或可引為同道中人。

茶肆之中暢飲的客人倒是三教九流的都有,或為行商,或為坐客,或混跡江湖,或流於市井,之間倒有一個頭發蓬亂帶著一破爛鬥笠的鬥雞眼老頭,不知名不知姓,須發盡白,唯一可知的就是老頭是個船夫,而他的渡船就在江岸邊,船繩拴在這家茶肆旁那顆有些年頭的大槐樹須三人合抱的巨大軀幹上。

鬥雞眼老頭也不取下鬥笠,就這麼戴著,頗有些白發漁樵江渚上的感覺,老頭所坐的桌上放著一壺茶,兩個茶碗,令人茶肆中的客人都奇怪不已,甚至有些佩刀佩劍的江湖人還眼神陰鷙且警惕地瞧著他,因為他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古怪的氣息,而這種氣息,絕不是市井鄉民身上能夠具有,更不該存在於這麼一個邋遢的古怪船夫身上。

這種古怪的氣息,被稱之為,殺氣。

殺氣也作戾氣,非是身上背著幾條人命難以具有,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江湖人看著他的眼神如此警惕古怪,這個老頭不簡單。

一壺茶,兩個茶碗。

像是在等待什麼人到來。

更古怪的是,鬥雞眼老頭日日都在此地喝茶,苦茶,但,從不飲酒,船就拴在江邊,他倒也不去擺渡過江船客,絲毫不擔心沒有活計,鬥雞眼老頭倒是從不欠賬,因為這家茶肆從不收他的賬,這便是另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地方了。

難道這個老船夫和這家茶肆之間有什麼關係?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因為這間茶肆老板的閨女像是萬分嫌棄這個鬥雞眼老頭整日來蹭茶喝的行為,時不時給他好臉色看,茶肆老板對老頭倒是十分恭敬,還親自為他煮茶換水,讓閨女給他換一壺熱茶去。

茶肆的少女一臉悶悶不樂的接過茶壺,眼眸中還帶著幾分不悅神情,氣呼呼地將茶壺“摔”到鬥雞眼老頭身前的桌上,然後提起之前那一壺已經涼了的苦茶,又氣呼呼地走回去,還不忘回頭刮上一眼。

可見少女對著鬥雞眼老頭的嫌棄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其實少女也不是一個尖酸刻薄的孩子,隻不過這個船夫模樣的老頭整日裏來自家茶肆喝茶,不給茶錢就算了,以自己父親樂善好施的性格,經常會不收一些孤寡老人的茶錢,少女對此也是十分地樂意不懟,可這個鬥雞眼老頭實在是太過得寸進尺,真可謂是跋扈恣睢了,殊不知自家小門小戶小本生意?

正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對這種人就應該把他趕出去,何必給他這麼多好臉色,可父親卻總是樂嗬嗬地告誡自己不要去招惹人家,說什麼你剛出生的時候這位老人家還抱過你呢。

這話可把少女氣個半死了,剛出生?到現在已經十六年了,那豈不是這老家夥在自家蹭茶蹭了十六年。

一年三百六十天,一日茶錢五文,十六年,那豈不是……豈不是好多好多錢?

少女也算不清楚,不過算不清楚有算不清楚的說法,好多好多錢就是數不盡,數不盡就是足以令父親傾家蕩產的巨額銀錢,想到此處,少女對這個鬥雞眼老頭就更是怨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