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爺向來便少勞累,吃過晚飯不久,便沉沉睡去。韓一鳴雖說極少出門,頗為興奮,但在馬背之上顛簸也極是辛苦,不久之後便睡得沉了。隔壁餘管家卻是提心吊膽不敢入睡,支撐了一陣,見無異樣,慢慢才合下眼皮來。
正睡得香,忽然聽見門外有些微聲息,一驚而醒,隻聽雜遝的腳步聲走進堂屋裏來。餘管家始終有些擔心,悄悄爬起身來,摸到門邊,順著門縫向外一望。隻見堂屋之中進來十來個人,都是布衣麻鞋,身形魁梧。帶頭一個聲音粗豪,對那坐在堂屋之中傷了腿的人道:“胡大哥,門外怎有這許多車馬?”胡大哥道:“有客人前來借宿,那是客人的車馬。”
那聲音粗豪之人立時便壓低了嗓子,道:“可曾┅┅”胡大哥道:“不曾。我原不知你們何時回來,我又傷了腿,對方有八九個人,不敢輕動。不過你們既然回來了,咱們不如……”
餘管家大吃一驚,背上冷汗直冒。韓家父子素來養尊處優,手無縛雞之力,六七個從人也隻是健壯莊丁,並無高人一等的本事。他一路小心在意,萬不料還是落在了賊窩之中。此時方曉得為何總是心神不寧,這戶人家不見女人,實在有些奇怪,無論是何等人家,都該有女人在屋中才對。隻是這個時節方想明白,已然晚了。見他們都各自去拿了刀棍出來,向這邊走來,在門後急得滿頭冒汗,卻是無計可施。
韓家父子累了一天,一夜好睡。清晨醒來,已是日上兩竿。兩人穿好衣裳鞋襪,卻不見餘管家前來敲門,韓老爺道:“想來是昨日累了,今日起不了身。”揚聲叫了兩聲,屋門“咣當”一聲被人推開,幾條大漢凶神惡煞地闖了進來。他們都手提刀棍,一進屋來,一條漢子便撲上前來一把抓起韓老爺,道:“你叫些什麼?”
韓老爺先是一驚,卻並不愚笨,片刻之後醒悟過來,便道:“諸位壯士,有話好說,若是要我們隨身帶的財物,隻管拿去。”隻是他未曾見過這陣狀,話聲不免有些發抖。那人道:“你們隨身帶的?你們哪裏還有隨身帶的。告訴你們,進了這門,便跟我們姓了。”韓老爺定了定神,道:“是是是,都是諸位壯士的。”那人道:“你們自己送上門來,怪不得我。”將他們上下打量。
韓一鳴何曾見過這陣狀,嚇得瑟瑟發抖。那人一把揪住韓老爺,道:“你們是三十裏外韓家莊的罷?這方圓幾十裏,就隻有韓家莊還算得一個中等村莊,有些錢財。”又將韓老爺上下打量,道:“你們穿成這樣,家裏想必有些富裕。”
韓老爺聽他如此相問,壯著膽道:“諸位壯士,若是放我們回去,傾我所有,也毫不吝嗇。”那人向一同進來的幾個人望了望,笑道:“好,這宏願可是你發下的,我便成全你。來,你與我來,咱們出去談罷。你的獨子在此,我也不怕你跑了。”眼睛向韓一鳴一掃,伸手扯了韓老爺便向外走。韓一鳴正要跟過去,卻被一條蓬頭垢麵的漢子用刀背在臉上拍了拍,將他往床上一按,哪裏還跟得上去,坐在床上,眼睜睜看著父親被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