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宮亮著昏黃的燈,雲挽歌躺在冰窖裏掰著手指數今日新皇後偕那人入主後宮,兩截斷指顫顫巍巍,終究沒能朝望不穿的遠方豎起。
冷宮入住不過半年,冷風吹皺了嬌嫩的麵孔,吹白了雲挽歌的頭發,她抬起褶子層層疊疊的手終於歎了口氣,高聲道:“怎麼不點燈?”
黑暗裏亮起了排排的燈火,輕軟的紅綢邁進漏風的門,來人笑得雍和典雅,步步生蓮豔卻不魅,端得是母儀天下的威嚴。
雲挽歌的兩眼早就被挖了去,聽這腳步聲卻知道是新封的皇後來了。
於是雲挽歌笑得更加溫柔,連那一雙黑洞洞的眼窩都順眼了許多。
“安平皇後?”
“姐姐好記性。”女人點點下顎。
雲挽歌心頭一緊,麵上卻是輕輕鬆鬆:“見我做什麼?”一副老態,臉皮子上長滿褶皺,太監都不願意多看上一眼。
女人倒是平靜地隻搖頭,纖長手指輕輕一點,身後的太監立即上前一步跪倒,手捧白玉杯揚聲道:“不過不是為了敘舊,而是皇上賜你美酒一杯。”
莫非是鴆酒,雲挽歌聞著桃花釀的陳酒香,想起的隻有尉遲稷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許下的花前月下,一轉眼高坐皇位就立了她為後,卻不料,時隔半年就廢棄了她。
新皇上位的那年不過時隔一年,人心不穩重臣權傾朝野。
新皇手段溫和,心狠手辣的卻是皇後。短短半年,權臣死傷數百,群情激奮,局勢卻是穩住了。
為平息眾怒,新皇尉遲稷親手將她打入冷宮,連著他剛出生的皇子也遭了罪,進油鍋攛了攛,由著太監分吃了。
雲挽歌被押在油鍋前,聽著尖銳淒厲的嬰啼聲,哭出血淚惹怒皇帝,被傳言為吃人的妖女。
眼睜睜看著孩子被分食,任她喊破喉嚨,卻得了個當眾卻剜去眼睛的下場,從此漫漫長夜隻有冷風相伴。
女官動作利落地上前,將攤在地上不能動彈的雲挽歌扶起。這一抬就牽扯了雲挽歌五髒六腑的傷,疼得一口血卡在喉嚨裏,卻毫不在意地由著眾人拉走。
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她已經徹底的輸了,輸在男人的真心。那個高高在上,沒有心的男人。
喝下桃花釀,雲挽歌揉了揉不利索的肩膀,那裏已經開始潰爛,毒入骨髓大抵如此。
尉遲稷向來不屑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害人,雲挽歌挑眉,朦朧燭光下竟有溫婉大氣的氣勢,她笑了:“恐怕這毒酒是你的主意。是了,今日是你冊封大典的好日子,若非尉遲稷沒有陪你,你不會有功夫找我的麻煩吧。”
雲安平的眼神曆了一瞬,很快又是那副溫婉高貴的模樣,聲音更是從容:“姐姐如此聰慧,總能輕易挑起我的怒氣。隻可惜昔日你歸為過目,如今淪為階下囚,死得也不體麵。”
“死有何可惜,可笑如今妹妹你貴為新皇後,卻依舊沒有得到尉遲稷的歡心,他眼裏沒有我,卻也沒有你。”雲挽歌摸著自己逐漸冰冷的胸口,隻覺得醜角做得累了,這輩子一出大戲跌跌落落,最終還是死在狗男女手下也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