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世考·出雲》
大勝之東六百餘裏,逢海上大島。
島內有國,國名出雲。
因其自雲州起,東行不足一日即至,故有此名。
此國居於東洋之西,乃入東洋、趨扶桑之始。
出雲之人,舊時名倭,亦曾得扶桑之名。
然舊日扶桑,非今時扶桑。
倭人好櫻,今或有謂其櫻島、曰櫻國。
櫻,樹也。
舊時盛興,至今未泯。
櫻開陽春,色調紅白。
倭人尤崇,奉以神靈……
……
櫻花,確實很美。
大勝元曆2271年春天的櫻花,一如既往地綻放。
常久仰頭望著上方粉白帶紅的樹冠。
這是一株古老的櫻花樹,樹冠如亭蓋,樹幹也有三四人合圍的粗細。
具體是什麼品種,常久並不知曉,他對此涉獵不深。
但他可以篤定地說,這座庭院裏的這株櫻花樹,它的花兒比外邊他見過的尋常櫻花絢爛得多。
山間的春風拂過,抖擻的樹冠撒下一陣花雨,幾瓣輕細的落英遮住了常久的右眼。
常久打小便瞎了左眼,右眼是他僅有的視野。他抬手抹開這幾瓣櫻花,手上的鮮血順勢沾在了他的臉頰上。
這血是剛才的搏鬥中他把對手打得滿臉開花時沾上的。
常久再一次抬起手,用他襤褸但還算幹淨的衣袖拭去血汙。
具備文明和智慧的屬性特征的素白服飾,經曆體現野蠻和破壞的撕扯,染上暗示暴力和死亡的血跡……
他下意識地解讀符號、聯想隱喻,象征主義上的無聲衝突帶著淡淡的諷刺感。
如果是一位“文藝青年”,多愁善感一些、無病呻吟一些,興許會幽幽地感慨一句:“天使與惡魔、人性與獸性,如此矛盾結合,人類素來是如此複雜嗬。”,諸如此類的屁話。
幸虧,常久不是。
他確實想到了這些,但他克製住了,把這些沒有意義、沒有價值的牢騷藏在了肚子裏。
沒有必要,早就被哲人說爛的話沒有半點必要再來說一遍。
這些話不能帶來正麵收益,甚至在大多數日常的場合裏會產生負麵影響。
比如,冷場、尷尬……
這花如此豔麗,想來是時常飽飲鮮血的緣故。
常久岔開心思,揣測這顆古老的櫻花樹是不是泡在血泥地中長大的。他舒緩身軀、放鬆肌肉,活躍暴躁的身體機能回歸平靜。
比賽已經結束,被他擊倒的對手不省人事,已經被抬下去治療。
以他的擊打力度和現在的醫療水平,這位手下敗將不會有生命危險,甚至不久後就能出院。
不過具體要靜養多久,就得看腦部震蕩的情況和個人的自愈能力了。
庭院四周擠滿了狂熱的觀眾,有些在為他的勝利歡呼,也有因為賽前下錯了注怒罵發泄的。
他們在外邊也許是衣冠楚楚的社會精英,在這裏,他們僅僅是來發泄心中積壓的壓力和暴虐的觀眾。
常久高高舉起還帶著對手血水的拳頭,朝著四方的觀眾們揮舞慶賀,引起了觀眾們更加熱烈狂躁的情緒反饋。
常久其實不喜歡這般作態。
勝利就是勝利,失敗就是失敗。
事實已經在發生,多餘的慶祝動作不可能讓結果改變。
這樣的行為隻是在浪費體能,如果在隻論生死的戰鬥之中,揮霍精力帶來的後果是難以預料的。
哪怕隻是這麼揮一揮手。
不過現在是一場有組織有規則的比賽,簡單的揮揮手、吼兩嗓子,的確有利於營造氛圍。
讓觀眾盡興,讓主辦方滿意,自然也會讓自己更加受歡迎。
所以,常久就這麼做了。
他還將上衣脫下來,露出線條分明的健壯上半身,將帶血的戰衣扔上了看台,讓觀眾的情緒愈發高漲。
做得很到位,比一般的選手都要出色。
第17回櫻花院無規則徒手格鬥賽總決賽塵埃落定,常久經過十幾回合的試探後抓住機會一擊斃命,將亞軍捶得當場昏死,強勢奪得了這場格鬥比賽的冠軍。
這是一項含金量不低的隱秘賽事,在格鬥圈內頗有名氣。
賽事規則除了規定參賽選手不能攜帶物品入場外,對比賽中發生的一切手段都不做限製——時常有打得斷胳膊斷腿、骨骼關節外露的場麵、連流血都是家常便飯小兒科了,所以不宜向大眾公開這種殘酷慘烈的比賽。
主辦方也明白這一點,不希冀於成為全世界流行的賽事,反向操作,保護賽事的隱秘、不向普通人群傳播相關信息,深耕賽事專業性和隱蔽性,致力於將其打造成真實、殘酷的高水準隱秘格鬥賽。
這種做法反倒是吸引了一批不希望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又希望經曆高水平的對戰、分出高下證明自己實力的狠人。這些實戰派的加入也讓無規則徒手格鬥賽在更凶惡殘暴、更真實刺激的狂野路線上狂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