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大寫的六。一個倒立的,大寫的,泛紅的,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快克製不住大叫起來。我明明是下樓,怎麼反而是上樓。不對,我確實是在下樓,如果我的感官沒有欺騙我,那我剛剛又在哪裏?
樓梯間沒有一絲風,我卻能感覺到那股寒意直衝腦門。現在擺在我麵前的有兩個選擇,第一就是繼續下樓;第二則是返回原來的樓層思索對策。我的理智讚同第二個觀點,而我的直覺卻告訴我下樓才是唯一的生路。
我聽過不少恐怖故事,其中醫院自然是出場次數最多的場景之一,甚至在前段時間群裏還流傳過一本名為《醫院鬧鬼之如何自救》的段子集合體。看了眼手表,時間顯示差七分鍾零點整。留給我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按照《醫鬼自救》中提到的方法,共有的特點就是盡可能遠離不明物體,剛剛那白影在三樓,雖說這三樓莫名其妙在六樓之上,我還是決定趕緊下樓,退一萬步講六樓也沒傳出過怪事。
我當時想的全是趕緊離開那個鬼地方,就算讓我在天台凍一晚上也心甘情願,但我忽略了一點,現在回想起來甚是荒唐且顯而易見的一個邏輯悖論:既然六樓是天台,那醫院怎麼可能會有六樓標誌和樓梯間?換句話說,醫院外科住院樓隻有五樓的樓層牌!
顯然那時候我早已失了分寸,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而不想想還有沒有回頭路可走。下了樓,樓道聲控燈似乎壞了,我隻能靠著六樓樓梯間的微弱光線辨認出眼前是一個鐵門。鐵門門把手上鏽跡斑斑,輕輕一擰就脫落大量鐵屑。
門沒上鎖,隨著門軸吱呀的呻吟聲,我邁步走進天台。天台被一層血色浸染,我的眼睛還無法適應眼前的光亮,隻能從睫毛的縫隙以及淚腺受刺激分泌的半透明液體中依稀看見前方世界仿佛被血色包裹。
過了半分鍾,我才忍著生理上的不適強睜開眼。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形容我所看見的景象。天上一輪巨大的紅月,不,準確的說,是因為紅月離的太近了,看起來才無比巨大。在紅月透射出的血光照射下,一個白色影子站在天台盡頭。
我認出那東西是什麼,它應該是三樓神外科的女護士方紅,有著異於常人的健碩身材和標誌性的紅頭巾(除了手術室裏的女護士需要佩戴頭巾,有的女護士為了防止長發滑落也會裹上頭巾)。整棟外科樓隻有她才不避忌諱戴著顯眼的紅色頭巾。
不過,我此時隻能用動物的“它”來稱呼眼前的事物,因為它看起來根本不像個人。不遠處的方紅姿勢詭異,它倒立身體,紅色的包頭巾墊在地麵,雙手撐起身體,在重力作用下關節彎曲成60度,兩腳卻豎得筆直,就這樣背對著我,一動不動。
我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想出聲詢問又害怕它聽到聲響朝我衝來。就這樣持續了五六分鍾,就在我耐不住性子打算退回樓梯時,我看到手表上麵的秒針,分針和時針重合的刹那,耳邊突然傳來咚咚幾聲,接著我就看到那個形似方紅的怪物直挺挺翻過護欄,身體失去平衡,墜了下去。
我無法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作出任何反應,血光越來越亮,眼前的畫麵從紅色漸漸轉變為一片純白,我也逐漸失去意識,終於,幸福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