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是人類智慧的藝術,愛情是人類永恒的話題。本書講述的是這兩者結合在一起演繹出的一部傳奇故事。隻要世界上還有慘烈的戰爭、血腥的屠殺和愚昧的種族歧視,那麼像本書這一類的作品,不會是毫無價值的。
——張德眾
在一個陰冷的早晨,凜冽的寒風像一隻凶猛的野獸一樣咆哮著,鵝毛般的大雪在空中紛紛揚揚地下著,落在地麵上,形成了厚厚的積雪,灰蒙蒙的天空中幾乎看不到一絲一縷的陽光。
火車站狹小的月台上擠滿了人,在他們當中,有拄著拐棍步履艱難的老人,有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有懷抱嬰兒的婦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擠作一團。他們大概沒有料到,剛進入初冬就已經寒氣襲人,到了十二月下旬,突如其來的寒流使氣溫驟然下降,特別是孩子們,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他們身後的候車室已經變成了一片殘垣斷壁。
人們沒有忘記今天是平安夜,往年的這一天都應當去教堂作禱告,晚上一家人圍坐在聖誕樹旁一邊唱著聖誕歌一邊吃烤火雞,孩子們期待著身穿紅袍的聖誕老人趕著用馴鹿拉的雪橇給他們送來精美的聖誕禮物。可是如今這一切全變了,戰爭就像瘟疫一樣席卷了歐洲大陸的很多地區,德國法西斯的鐵蹄踐踏了整個波蘭,到處都能聽到震耳欲聾的槍炮聲,淒慘的叫喊聲和痛苦的呻吟聲,血肉模糊的屍體隨處可見。在華沙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荷槍實彈、耀武揚威的德國鬼子,猶太人就像一群群被驅趕的綿羊。沒有一絲一毫盛大節日的氣氛,取而代之的是戰爭的陰雲以及人們對未來的迷惘和對死亡的恐懼。
站在這些人前麵的,是一排身穿灰色的黨衛軍製服、背著衝鋒槍的德軍士兵。為首的是一名蓋世太保,他嘴裏喊著:“站好了!排好隊!你們這群猶太豬!”
他們扛著大包小包,顯然是要背井離鄉,但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
一群烏鴉“嘎嘎”地叫著,在空中盤旋。
這時,火車進站了,卷著一股白色的蒸汽。有幾個人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扯著脖子喊:“快滾吧!猶太豬!狗雜種!”還不停地往人群裏扔石頭。
火車停了,車廂門打開了,在寒風中等候了許久的猶太人一擁而上,使本來就擁擠不堪的月台頓時亂作一團,幾千人要從二十個狹小的車廂門擠上車。
在人群的最後,站著一位亭亭玉立、金發碧眼的年輕姑娘,她有著天使一般清秀的麵頰,一雙楚楚動人的藍眼睛看上去是那麼聰慧和睿智,一頂深灰色棉帽子蓋著她那一頭飄逸的、迷人的金色長發。她沒有濃妝豔抹,除了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小小的有些褪色的金戒指以外,沒有佩戴任何飾物,身上穿得也比較樸素,沒有什麼華麗的衣服,而且顯得有些臃腫,但盡管這樣,也依然能展示出自己的嫵媚。然而,在瑟瑟的寒風中,她顯得那麼嬌小、孱弱。她手裏隻拎了一個旅行包,看上去很輕,估計也就是一些換洗衣服什麼的。
她看到這麼擁擠,心裏感到很厭煩,所以站到了後麵,想等別人都上了車自己再上。
那個蓋世太保衝她大吼:“還磨蹭什麼,你這個傻瓜?!快點兒!”
她裝作沒聽見,跟在別人後麵最後一個上了火車,身子還沒站穩,就聽見身後那個蓋世太保又在大吼大叫:“小崽子,怎麼還不上車?!”
姑娘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年輕女人帶著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子。“對不起長官,我孩子實在憋不住了。”
“你沒看見馬上就要發車了嗎?快上去!”
“長官,我讓他就在這兒尿吧。”那個婦女說著,趕忙解開小男孩的褲子,露出小**,他的包皮很短小,顯然是經過割禮的。
“你這小雜種,怎麼往我褲子上撒尿?!”
小男孩調皮地笑著,不料,那個蓋世太保窮凶極惡地拔出手槍,對準孩子的腦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扣動了扳機,“啪”的一聲,子彈打中了孩子的頭部,孩子倒在了血泊中。
姑娘看到這慘不忍睹的一幕,看到了鮮血,頓時感覺到惡心得要吐,她用右手在胸口上劃了一個“十”字,然後用手捂住嘴,耳邊聽見那個失去自己孩子的年輕婦女歇斯底裏的大叫聲:“我的孩子!哦,不!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打死我的孩子?為什麼?!你這個惡魔!你還我孩子!”
接著,又是“啪”的一聲,姑娘抬頭一看,隻見那個婦女也倒在了地上。
“把屍體抬走!快!”蓋世太保招呼幾名士兵過來。
“唉!”坐在車廂門附近一位體態豐滿的中年婦女歎了口氣,一邊在胸口上劃“十”字,一邊小聲嘟噥著,“作孽呀!這幫畜牲!彌賽亞,快來拯救那可憐的母子吧!”
車廂門徐徐關上,火車啟動了。
姑娘抬眼一看,車廂裏擠滿了人,一個座位也沒有,大家隻好把行李墊在冰涼的地板上席地而坐。光線十分昏暗,僅有的幾扇窗戶隻能透進一點陽光,更何況本來就有霧,所以車裏車外能見度都很差。車廂裏人太多,而且又不通風,簡直讓人透不過氣來,剛才那對母子慘死的一幕還縈繞在姑娘的腦海中,使她感到更加惡心,她張開嘴要吐。
“你怎麼了,姑娘?”剛才那位中年婦女關切地問她,“你先坐下,來,坐我這兒。”說著,她挪了挪身子,騰開一點兒地方,然後伸出手,把姑娘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姑娘挨著中年婦女坐在厚厚的包袱上,剛感覺稍微舒坦一點,可沒過多會兒,又回想起剛才那個孩子頭部被子彈打穿、鮮血飛濺時的樣子,那位年輕的母親痛苦的神情,頓時又感到一陣惡心。
中年婦女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她擺了擺手,拍了拍胸脯,說:“謝謝您,夫人,最近老是這樣,惡心、幹嘔。”
“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姑娘聽罷,一怔,臉“刷”的一下紅了,緊接著,她那雙細長的柳葉眉緊鎖了起來,眼神變得更加憂鬱。
“是的,你這就是懷孕的症狀。”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姑娘那雙楚楚動人的藍眼睛裏滾落下來。
“怎麼,要做媽媽了,你好象並不高興?唉!”中年婦女歎了口氣,說,“姑娘,你不要著急,都會好起來的。先喝點水吧。”說著,她揀起身邊的包袱,拉開拉鎖,掏出一個用一張舊報紙包著的水壺,解開報紙,遞給那位姑娘,“來,喝點水。”
“不,謝謝。”
“喝吧,水還溫和的,路還遠著呐!喝點水就不會感到惡心了。”
姑娘接過中年婦女手中的水壺,打開蓋子,喝了幾口。
中年婦女在不經意間看見那張舊報紙上登著一副照片,她注意到照片上有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怎麼看上去這麼像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孩,於是就對她說:“你看,這個女孩怎麼跟你長得這麼像?哎呀,簡直一模一樣!”
車廂裏的光線雖然很暗,她們挨著車廂門,車廂門又露著個大窟窿,所以依稀還能看清報紙上的字。
“你叫什麼名字,姑娘?”
“海倫娜·奧本海默。”
“哎?這不就是你嗎?”中年婦女仔細打量著這個姑娘,“你是棋後?”
姑娘一看,原來那張舊報紙上刊登著一條報道,標題是“猶太女棋手擊敗衛冕棋後,成功加冕。”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下麵的內容是“1939年7月8日晚,世界棋後挑戰賽於德國首都柏林的利茨塔爾頓飯店落下帷幕,名不見經傳的年僅21歲的波蘭女棋手,猶太姑娘海倫娜·奧本海默在最後一局執黑擊敗德國衛冕棋後呂迪婭·馮·普林茨,從而以總分8.5比7.5的優勢摘取棋後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