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三十六年的夏天,大同關外,黃沙萬裏,荒無人煙。這裏是明朝與蒙古的分界之處,自從當今的嘉靖皇帝禁止與蒙古通商互市以來,這片荒漠就連年戰亂,沙漠之中到處都是戰死者的累累白骨。
月正當空,關外的狼嚎聲此起彼伏,隨著這沙漠中勁風的吹拂,時不時有些森森白骨從黃沙下麵湧現出來。即使最膽大的走私商隊,看到這些也會心驚肉跳。離關十裏處的大漠之中,一棵半人高的沙棘動了動,隨即突然倒了下來,隻見沙棘下麵的一塊鐵板被頂了起來,露出一個洞口。五十餘名勁裝蒙麵,配著刀劍的漢子,一看身形都是百裏挑一的武者,從洞中魚貫而出,後麵的人抬出了二十口大箱子,一行人在空曠的沙漠裏又向右走了五裏多,才停了下來。
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虎背熊腰,足足比矯健強壯的同伴們高出了半個頭,一身緊緊的夜行衣把他身上的肌肉塊子繃得棱角分明,露在蒙麵布外的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而兩道墨染一般的劍眉更是威氣逼人。大漢環顧左右曠野,一揮手,身後一人從懷裏摸出一枝花炮,放在手上,直衝雲霄,“叭”的一聲,空中散開一片絢麗的煙花,閃亮了整個漆黑的夜空。就在花炮破空之後的片刻,遠處的天空也同樣有一枝花炮在空中炸開。
那名剛才放花炮的黑衣人指著遠方,掩飾不住心中的激動和不安:“爺,他們來了。”
大漢的聲音鏗鏘有力,透出一股冷酷,仿佛不帶任何人類的感情:“我看到了。”
遠處響起一陣駝鈴聲,一支百餘人的駝隊由遠及近,個個皮帽氈衣,須眉上覆了一層厚厚的沙子,看起來一個個高鼻深目,大半都是胡人。
駝隊在眾人麵前一箭之地停下,三個人走了過來,中間一人黃眉黃須,體格健壯如牛,鷹鼻獅口,滿麵虯髯,不怒自威;左邊一人是個身材中等,獐頭鼠目的漢人,像是個翻譯;而右邊的則頭戴小氈帽,唇上兩撇鉤須,神色中透著精明,看上去明顯是個胡商。
漢人翻譯上來開口就打了個哈哈,說道:“辛苦了,想不到閣下在這種時候還按時赴約。”
大漢的語調如同寒冰,眼睛卻是一直沒有從那個黃眉壯漢身上移開過:“都是為了討生活,沒什麼,你們也很準時。”
漢人翻譯盯著那些大鐵箱子,眼裏放出了光:“貨都帶了來嗎?”
大漢一揮手,身後的人打開了鐵箱子,火光的照耀下,隻見每一箱都是上等的綾羅綢緞,綢緞上的金線閃閃發光,亮得箱子周圍的人一陣子目眩。黃眉人舉了一下手,那胡商小跑幾步,上前仔細地驗起貨來,片刻之後,胡商走了回去,向黃眉人點了點頭。
大漢冷冷地道:“你們已經驗完貨了,那我們要的東西呢?”
漢人翻譯嘿嘿笑了兩聲:“黃金二千兩,一兩不少。”
大漢的聲音抬高了一些,帶著幾分惱火:“嘿,這和約定的不符,一箱子二十匹上等絲綢,說好了每箱二百兩的。”
漢人翻譯兩手一攤:“老兄,現在兵荒馬亂的,也隻有我們肯和你們繼續做生意了,差不多就行了吧。要是我們不出錢,你們又能和誰做?這麼多貨,你們帶出關來就費了大勁了吧,如果對這個價不滿意,你們可以試著再帶回去嘛!”黃眉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而翻譯和胡商更是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