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最後一場雪在昨夜下了盡頭,弦月的茅草屋自是不能承受其重。好在天空放亮之時才將將壓壞了棚頂一角。不過她一身狐狸毛,抵禦闖進來的風寒自然不在話下。
以能暫時緩緩受傷的心神,待到一切平靜如初時,才想起去找白胡子老頭,討要一點廢材枝椏什麼的補補。雪雖然下盡,可寒冬還沒能歹去。總得找點禦寒的東西,往後捱一捱。
白胡子老頭是醫宮的老資格了,專管醫宮的修繕事務,弦月想,興許他今年能壯壯膽子,冒著風險贈與自己些石料什麼的。要是能再有火盆和一些剩下的炭火,她自當是感激不緊。
不過,想想,也總歸是想想。
出了破敗的茅草棚,費了好幾月才鋪上一柳蜿蜒青石路,早已被白色的厚雪給藏了去。對她們這些九尾白狐來說,最長就是壽命,荒廢消耗什麼一點不可惜。弦月情操高尚,心情亦是不錯,不惱也不急。披上前些日子醫宮派人送來的銀白鬥篷,腳下的冰碴子在亦步亦趨中“娑娑”作響。
她平日也就在茅屋附近走走,打點溪水燒一壺沸水什麼的,已是她最大的工程了。長生不死的狐狸,餓不死,更是是不會受著餓。
說道弦月,她自小在醫宮中長大,秉承著慈悲心腸,對人對事皆是盡力而為。落敗的百年來,也有好些個真心待她的仆從偷著前來,大多時候,清晨起床便是潤爽可口的清粥。午間還有三兩小菜,雖然比不得多年前的山珍海味,可也好歹能快意狐生。若是天氣好,還能被送上些果子佳釀。
孤身寂寥的小日子,也就不那麼蕭瑟。
如梭歲月,似箭光陰,在她眼中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看似悠然的快意生活,讓她並不知曉今夕到了何年月。在茫茫白雪中,少有活物的痕跡,大都冬眠,或是躲在一處暖和著。除了蒼白之色,一路上再無其他。每年冬季她都鮮少出門,日子單單中就過得悶了。陪伴她的,隻有沒落角落裏一方古琴。弦月時常拿出來為它拭灰,遺憾的是她並不會撫弄它。
難得走這麼遠,本想好好獨賞的風景,並沒有如願出現。心底也終究是升騰起了一絲委屈的酸意。卻在抬眉間,見著了灼灼耀眼的梅花,好似撐開無邊的蒼茫皚皚。
路麵難走的很,她不免的身形不穩。有些顫顫巍巍的晃蕩。趕忙扶住一旁的枯樹枝幹,上麵的粗糙凹凸,刺痛了手心。
靠上前去,想要抬手去撫弄,卻又怕此去經年,良辰好景虛設罷了。誰在這栽種了一片梅林,一白色的風華在腦海中閃過,她轉念否認了。猜想,許是哪個跟她一樣的修煉得人形的小妖怪,在此處設了私家的院落吧。改日得來拜訪拜訪。
想著還有當務之急,勉強收了賞梅的心思。攏著肩頭的鬥篷,小心翼翼的穿過著一片雪中紅豔。這寒冬臘梅甚是好看,也甚是能陶冶情操,就是這梅林的主人不夠有心思,也沒鋪砌一跳小路,好讓她避過。
途間不免擦刮著枝椏,抖落些許碎雪在肩頭和腦袋上。忍著寒氣,伸出藏在袖間的手撣了撣。不經意間的抬眼,遠處那座淩駕在山巔白雲深處的巍峨宮宇,深深的沒入的視線。許久不見這熟悉的物事,弦月居然有些陌生,不免愕然。
她也好久沒見著白蘇了,想她的緊。
好久沒聽得她低聲呢喃,喚她一聲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