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吃飯點兒剛過,三樓沒有客人。三樓共有六間獨立的房間,走廊兩側各有三間,除了左麵最裏頭的一間留給夥計們居住,其餘五間都作為招待貴客的雅間兒。大華所指的雅間就在夥計們的房間對麵,這兩間房,都靠著走廊東麵堵頭的那麵新牆。
郭輔臣推門走進掛著青山門牌的雅間,進門就是一張大圓桌,轉圈擺著椅子。房間南麵有兩扇窗戶,都是從下往上開的老式窗格子,推開之後下麵要用杆子支上,它才不會自己又落下來。原本應該糊著窗戶紙,現在都鑲上了毛玻璃,窗外便是東大街。房間東頭還有一塊不大的地方,靠牆擺著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一把太師椅。房間的東牆和外麵走廊堵頭雖然是同一麵牆,但房間裏整麵牆都抹了洋灰,還刷了白漿,顯得房間幹淨、亮堂。東牆正中,八仙桌上方,掛了一幅水墨中堂,畫中峰巒秀起、雲煙變幻,筆勢雄健、水墨明潔,頗有宋代山水遺風,卻沒有款識。兩側還有一幅對子,寫的是“青山不墨千秋畫,綠水無弦萬古琴。”這一畫一字與這雅間的名目倒是相得益彰,也讓郭輔臣想到一件事,秦縣長是如此風雅之人嗎?
“大華!我問你,秦縣長的大哥,秦家大爺常來館子嗎?”郭輔臣問。
“也來,但不常來。”大華說。
“秦家大爺來的時候,也愛在這間屋子吃飯?”郭輔臣又問。
“嗯呐!之前這間雅間兒都不隨便給客人使,專門給他們留著。”大華說。
郭輔臣點點頭,不經意間看向房間的頂棚,頂棚上糊著印有回紋的棚紙。
“大華!頂棚上應該有閣樓,能上去嗎?”郭輔臣眼睛一亮問道。
“嗯!兩位大哥,跟咱來!”大華想了想,帶著郭輔臣和羅排長二人出了雅間,進了走廊對麵夥計們住的房間。
“輔臣哥!這上麵應該是通著的,把這屋的棚頂撕開,上去瞅瞅能不能爬過去,不行的話咱再糊上,撕那屋的容易讓人瞅出來。”大華說。
郭輔臣仰頭看向棚頂,他發現東邊靠牆的位置,已經被重新糊過不止一遍了,看棚紙的新舊程度,最近的一次應該時間不長。
“大華!這上麵你上去過嗎?”郭輔臣問。
“沒上去過!”大華搖頭。
“那行,找條手巾沾濕嘍給我!”郭輔臣說。
“嗯呐!”大華答應一聲轉身下樓。
大華回到一樓,正看見那惡漢和另外兩個一夥的食客一起從前門進來。這回仨人不分開坐了,都坐到了正對後門的那桌。
“你說那小子拎著那老大的食盒,咋就一下就沒影了呢!”“再來壺酒!”那惡漢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雙手抱著腦袋沉吟了片刻後高喊著要酒。
“好嘞!馬上就來!”“給這桌上壺酒,再掂對倆菜!”大華先答應了一聲,便轉身朝後廚吆喝道。
那惡漢一聽,不但上酒還給添菜,感激的衝大華一抱拳。
“你還喝?這眼瞅著就要出事兒啦!”跟惡漢一夥的食客厭煩的說道。
“那他認識我,我有啥招兒?再說了,又不是我告訴他的,是他自個猜出來的!就當沒這回事兒就得了!時辰還早著呢,不喝酒幹啥?你倆在這兒有吃有喝的,我在外頭凍了一晌午了,這剛暖和過來,你倆磨嘰個啥?”惡漢有些惱了。
“你喝酒來了,那後門誰看著?”一夥的食客問。
“你沒瞅見?後門我都讓鎖上了!”惡漢指著後門說。
“那得!夥計,這桌再添兩雙筷子!”一夥的食客喊道。
“這館子的少掌櫃的,是我小兄弟,瞅我挨餓受凍才請我喝酒,你倆要吃也行,今個的事兒誰也不許說出去。”惡漢瞪著眼說道。
“中!中!你說咱縣長真是的,擺個飯局,也怕這個怕那個的……。”那倆一夥的食客應承著,隨後仨人就閑聊了起來。
“小李哥!受累拎桶水,拿上條幹淨的手巾,把三樓‘青山’那屋擦洗擦洗。完事兒再扯上些紙條,拿糨子把窗戶縫溜上,拿好紙啊!”大華喊道。
宜城城西秦家大宅,一個下人站在後宅正堂門口輕聲叩門。
“啥事兒?說吧!”屋內秦家老大的聲音傳來。
“回大爺話!院兒外撇進來張紙,小的撿著,就給大爺送來了!”下人回話道。
“進來吧!門沒插!”屋內秦家老大吩咐。
下人推門走進正堂,把一個紙團放到了秦家老大身邊的八仙桌上。
“上頭寫了些啥?”秦家老大問。
“小的不認字兒,就沒打開。”下人恭敬的回道。
“好!你下去把,把門帶上。”秦家老大滿意的點點頭。
等下人把門從外麵合上了,秦家老大拿起紙團,走到窗前緩緩打開,隻見紙上有一行字,落款是一朵手繪的花,似梅非梅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