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朝,長安城,平康坊。
全長安鼎鼎有名的花魁娘子窈娘半倚在胡床上,細細密密地瞧著床上酣然入睡的貴公子。
唇不點而絳,眉不描而翠。
冰肌玉骨,膚若凝脂,延頸秀項,華茂春鬆。
窈娘小心翼翼地隔空勾畫著貴公子臉上的線條。她忍不住想這上等的容貌若是變為女兒身,保準是南曲一等一的招牌。
閨房外頭突然腳步雜遝,急急向此處奔來。
貴公子長睫微動,漸漸蘇醒。
咚地一聲,門被一腳踹開。
窈娘眉頭一皺,正要怒氣衝衝詰問來人。
見到來人模樣,窈娘立刻收回了怒容,換了笑顏。
“小郎君萬福,是什麼風把小郎君吹來了。”
洛冕擦去額頭的汗,喘著氣對胡床上的貴公子喊道:“阿兄,都火燒眉毛了,怎麼還溫柔鄉裏睡?”
洛昱懶懶地支起半個身子,睡眼惺忪地瞥了洛冕一眼:“擾人清夢,大罪過。”
洛冕急了,一跺腳,叉著腰道:“那個叫獨孤端的醜女回來了!”
這話如同空穀投石,驚起千鳥。
撲通一聲。
洛昱落地了。
窈娘嚇得站了起來。
洛昱臉色刷地白了,抖著嘴巴,一臉征詢地望著洛冕:“真的?”
洛冕鄭重地點點頭:“真的。”
洛昱和獨孤端的緣分還得從五年前的那次春獵說起。
五年前,承元帝帶著眾皇室親眷以及親近的大臣們,一路浩浩湯湯,行至驪山春獵。
承元帝花甲之年,自然不會騎馬打獵。他牽著穆貴妃的手,在驪山泡個溫泉,賞個梅花便好。
太子洛肅不惑有餘,一身肥膘。每天腆著肚子走路都嫌累,更不用說騎馬射箭。
所以皇長孫洛昱就不得不挺身而出,作為禮朝皇室的代表跟皇親國戚和親近臣下一起狩獵。
所謂親近的臣下也隻是承元帝的臣下。由於太子無能,勢弱言輕,每天都戰戰兢兢的,害怕一不小心惹了承元帝不高興,這太子之位就被廢了。
而作為太子的長子洛昱,似乎也是個平庸的人,並未得承元帝的青睞,他皇太孫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
這班臣下表麵上還對太子和皇太孫恭敬著,可私下裏早就編排這老大難的一家子。
承元帝的寵臣,平盧節度使阿落山之前就已經幾次三番戲弄過肥碩的太子。而他的兒子們也隨著他父親一起,看不起太子一家。
春獵的時候,阿落山的次子阿景旭就帶頭欺負起不太精於馬術的洛昱。
“春獵這種聚會太無聊。”阿景旭雙手枕在頭後麵,夾著馬肚子,悠悠地說道。
衡國公的世子盧展知道阿景旭想玩點兒花樣,立即附和道:“仲光,要不要來賭一場?”
阿景旭瞥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跟西國名駒雪上聰較勁的洛昱,心生一計。
他突然對著洛昱大喊道:“喂,元嘉,難得出來玩耍,不如我們一起來打個賭。”
阿景旭中氣十足的一喊,驚得洛昱一把抱住雪上聰的脖子。顯然雪上聰對洛昱的這個舉動很是反感,揚起前頭的馬腿,抖著脖子,想把洛昱給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