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卓閻那裏出來的人,果真是訓練有素。
一整個通宵,那個女人都沒有停過下來,直到把嗓子都給叫啞了。顧宸覺得極為滿意,便掏出了一大筆可觀的現金給她。
那女人看見那疊錢,趁著天邊還沒有全亮,急匆匆地離開了唐郡。
隻是,顧宸仍然認為不夠。
他走進浴室,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雙眼一眯,發了狠般在自己的鎖骨上製造幾枚曖昧的“吻痕”。
……
……
“棠棠,你是滿月的時候由你爸爸帶進洛家的,這二十二年來,你爸爸都很少跟你提起你的親生母親。其實,你的親生母親早在你進洛家的那一天就去世了。死在了X市,是你的曾祖母從X市將你母親的骨灰帶回了S市,然後葬在了這裏。這個村莊是你曾祖母居住的地方,你的曾祖母也已經在十年前去世了……”
“你母親懷了你,等到把你生出來以後就把仍在繈褓裏的你給了你爸爸,那個時候,你剛滿一個月。你爸爸……給了你母親一筆錢,你母親帶著那筆錢想要離開X市,可是去機場的半途卻遇到了車禍,當場就去了。”
“你的曾祖母很疼愛你的母親,你母親當時去世的時候你曾祖母已經七十高齡了,仍是不顧路途遙遠到X市去帶回你母親的骨灰。你母親的身後事皆是由你曾祖母一人操辦,就連這木板子上的字也是你曾祖母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
顧宸將她帶到了楊芸的墓地,在墓地前,他將她母親的事情告訴了她。
然而,關於她母親的事有一部分他選擇了隱瞞。原本他想全數說出,可是見她眼神空洞地看著麵前的墓地,話到嘴邊卻把一部分咽回了肚子裏。
但是,起碼他說的這些有一半是真的。
他隱瞞的那部分,他也不願讓她知道,因為,那都是一些令人無法接受的可怕事情。
他希望,在她的世界裏,“母親”一詞是高尚美好的,而不是肮髒充滿陰謀的。
洛念棠一聲不吭地低著頭,他掰過她的身子,然後把手放在她的後腦勺上,把她的臉按在了自己的胸膛前。
“棠棠,你還有我。就算這個世界都把你遺棄了,可你還有我,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這樣的話,就如同他當初跟她說的那席話一樣。
曾經,他告訴過她,“我會將你細心嗬護,做你的庇護傘幫你遮風擋雨,我不會讓你有覺得累的時候,煩惱讓我背著你隻需每天快快樂樂就好,你無須考慮往後的路該怎麼走,因為我會幫你鋪好路……洛念棠,隻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你值得我把全世界通通交予你。”
這是他給她的承諾,即使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用盡一切辦法摘給她----不為別的,隻因她值得他這般付出。
甚至是直到後來,他對她的這份心意始終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寵她護她,放任她對他任性,由著她肆無忌憚。他還讓她慢慢地開始依賴他習慣他,幫她重回X大,帶她去見她的母親,安排實習……他為她做了很多,多到了數不清的地步,更甚是……多到了連他也茫然的地步。
這一路走來,有歡笑也有爭吵,他卻從來都沒有萌生分開的念頭。
或許,當初的他是計劃著讓她愛上他愛到離不開的地步,惟有那樣,她才能心甘情願地留下來。隻是,他計劃好了一切,卻在最後的最後,才明白有些事情,並非全按照他的計劃而行。
而洛念棠,生來就是他的計劃之外。
那一天在洛家,當他終於不需要再繼續隱忍,終於能夠讓九泉之下枉死的雙親得已瞑目,他卻發現,也是在那一天,他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洛念棠。
洛紹恒慘白的臉就在他的麵前,那一瞬,他猙獰著臉說出當年的那些事,更甚是在這隱忍的幾年間將洛家徹底摧毀,他是真的覺得,痛快極了。
從此以後,他再也無須繼續隱忍。
他的雙親,因為洛紹恒的貪欲而死,如今,以整個洛家來祭奠他的雙親,一點都不為過。而他隱藏了這麼多年的怨恨,如今終於得到了發泄。
本來,對於洛紹恒,他大可找人暗殺,但是,他卻沒有那麼做。因為他覺得,死亡並不算是折磨,惟有生不如死,才能平息他內心的憤怒。
隻是,那一秒,尤在天堂,下一秒,卻跌落了地獄。
當他轉過身,看見站在樓梯上的洛念棠時,他是真的從來都沒有的慌過。
他的雙腳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濃如墨的黑眸裏滿溢著震驚,就連嘴角噙著的那抹得意似乎在一瞬間成為了最明顯的諷刺。
心,像是被人揪緊了一樣,看著那張慘白的容顏,這是他活了二十八年將近二十九年,第一次啞口無言。
這些年,他計劃好了一切,卻獨獨沒有計劃讓洛念棠得知所有的真相。因為他知道,倘若洛念棠得知所有的事情,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他不允許她離開,絕對不允許。
在看見洛念棠的那一刻,她站在二樓的樓梯間,小手緊緊地抓著扶手,臉頰盡是殘留的淚痕。
這個模樣的她,讓他的心裏泛現了一種莫名的恐慌,那強烈的疼痛如同蝕骨一般,疼得他連喘氣都覺得困難。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解釋些什麼。她毫無血色的麵容,很明顯就代表著方才他所說的每一句,她都聽得一清二楚。這樣的情況下,即便他再怎麼努力地解釋,她……會相信嗎?
心裏有小小的否定的聲音,但是,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在所有事情都解決後的今日,得失去這個他珍愛多年的女人。
當初,本是抱著利用的心態,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心情全然改變了?
過去,他自信他篤定,認為隻要是他想要隱瞞的事,洛念棠就肯定不會知道。
但是,直到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一切並非都能如他所願。
她的手異常的冰冷,任憑他怎麼溫暖,也無法讓她徹底暖和起來。
“棠棠……”
“棠棠,你……你跟我說句話……”
看著她低低地垂著腦袋一聲不吭的模樣,他心底的那份不安就愈加地強烈。然而,無論他怎麼叫喚,她仍是不說話。
他抖著手,將她嵌緊自己的懷裏,用力地將她圈住。但是,無論他的手收得有多緊,心裏卻依然是空蕩蕩的一片,就像是……自己再也抓不住她了。
他捧住她的臉,發了狠地去吻她。那雙過去他眷戀不已的唇瓣,此時是冷得似冰,他拚了命地去吻她,去吞咽屬於她的美好,可是,始終無法腐蝕掉那抹會讓他恐慌的冷。
她就像是一個沒了生氣的木偶一樣,由著他揉謔她的唇。
當他泄氣地退開,她仰著頭,麵無表情地望著他。
“吻夠了嗎?”
他的身子猛地一僵,看著她脫離自己的懷抱,頭也不回地擦身而過。
他瘋了一樣追出去,把車子停在路中央,想方設法地跟她解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發現洛念棠聽見那一切的時候心急如焚,他隻知道,當她離開的那一刻,他想要將她留住,無論用什麼理由。
他不願意讓她就這樣離開,甚至是……走出他的生命。
他努力給洛念棠朔造一個美好的世界,將她強行留在身邊,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放她走,他也不允許有那樣的情況發生。
為了把她留在身邊,他用強迫的手段將寧子默從她的世界裏驅趕出去,把自己嵌進她的心房。為了把她心甘情願留下,他卑鄙到用寵溺製造愛情的假象,讓她愛上他,讓她離不開他。
……
“顧宸,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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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他是真的瘋掉了,那種被狠狠揪住的痛,就像韁繩一般在他的脖子上打了一個死結,他努力地想要呼吸,卻隻能麵對窒息的下場。
當時,他伸出手,擒住了她的雙臂,拚了命地想要把她搖醒。
“你休想!洛念棠,你這輩子都別指望能夠離開我!就算是用綁的,我也要將你綁在身邊!”
她仰著頭,望著他濃如墨的雙眸,扯起唇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為什麼不放我走?玩都玩過了,利用也利用完了,我對你來說還有其他的價值麼?何不好聚好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去他/媽的陽關道獨木橋!”男人爆了一句粗口,“除非我點頭說好,不然的話就算是死,你也別想要離開我!”
把他的手掰開,她的態度極為冷漠,一字一句,深深地敲在了他的心底。
“我有腳,我會自己走。無論你怎麼做,我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離開你,那麼,我就一定會想盡辦法離開。你想用什麼方式綁住我?婚姻麼?”
她嘴角的嘲笑更加明顯,不等他開口,她就繼續往下說。
“我差點忘了,我們之間的婚姻是假的,我的身份證配偶欄上依然空白,你不是我的丈夫,你沒辦法用婚姻的方式將我綁住。還記得以前你逼我離開寧子默留在你身邊嗎?那時候我不願意妥協,寧願死在外頭也不肯接受你的施舍。那麼現在,我可以像那時一樣,不顧一切地離開你,絕不妥協。”
“洛念棠,你到底鬧夠了沒?!”
“鬧?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在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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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知道,那一刻,他是寧願洛念棠像往常那樣鬧鬧小脾氣,因為倘若她隻是隨意鬧一鬧,他還能哄一哄她,而且,那樣的鬧並不意味她會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