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雲微月,落木蕭瑟,此時的山月酒肆已略顯清冷。
煙霧嫋嫋,酒香環繞,酒肆置於霖山間,竟有幾分出塵之意。不知是霖山福澤還是釀酒之人獨具匠心,這山間孤館之酒竟獨有一番韻味,引得俠士於紅塵醉眼相尋。
或以解憂,或以壯誌,或以訴衷情。有獨飲者,舉杯邀月,不羈蓋過落寞,倦客天涯,歸於山中;有三兩好友相約痛飲,幾番豪語,幾分期盼,望來日縱情江湖,身邊之人猶在;亦有故人相逢,醉笑陪君,訴盡離殤,動情處不禁淚眼,為此清夜增添了不少感動。
這山間酒館並無太多房間供以留宿,有些半醉之人吆喝著便要走,拉扯之間竟切磋起來,一旁的人連聲叫好,有人引以玘書樓佚名隨手留書而歎之“縱酒當歌夜過半,離飲相逢不醉人。”如此興致勝過美酒,溫其心,暖其膚,其夜融融。
不知過了多久,月華收練,晨霜耿耿,剩那微弱的燭火不甘隨風搖曳著。
忽而後山竹林傳來一陣幽籟琴聲,琴音淡且悲,應和著這清冷夜色。所謂琴聲在音不在弦,琴者無心,縱天地不識,後又稍作停頓,複彈便是潺潺流音,像是有了一絲希望,隱著幾分內力,驚醒了淺眠中的婦人,程微月倚著微光起身,聆聽......心中一喜,急忙施展輕功來到琴者麵前。
“姐姐!”
微顫的聲音在寂夜裏顯得尤其令人動容。
已經整整一年了,這一年來她無時不在打聽她的消息,甚至連酒館來客飯酒之餘閑話當時,她都不自覺停下步子,試圖捕捉到什麼線索,卻終究隻是猜測。
“微月,對不起”,幕拂衣見妹妹如此,內心亦是五穀雜陳。
兩人靜靜對視了許久,直到聽見一聲若有若無地歎息,幕拂衣道:“妹妹,別怪姐姐心狠......”
月落霜寒,甚是酸澀。
“姐姐,這一年來......”
問詢被一陣啼哭聲打斷,程微月這才發現一旁的石凳上,嬰孩正在嗚嗚哭泣,她連忙將其抱起,輕聲哄弄著。
幕拂衣將手緩緩放下,莞爾而笑,“將訣兒托付於妹妹,果真是最好的選擇。”
程微月心知姐姐此次前來並非隻是敘舊,卻也未曾料到......她輕輕地抱著嬰孩,心道:”江湖一夢,隻是苦了這孩子。“
“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姐姐放心!”
幕拂衣凝思道:“今後,就讓他當一個普通人。江湖路長,擇而行之。”微不可察的猶疑一瞬而過,隨即轉身,攜琴而去。
“妹妹,訣兒就拜托你了。”
“擇而行之......”
連帶著空氣也有些發神般不斷重複著,漸行漸遠。
一襲白衣一素琴,一年風雲,何處覓知音?
程微月終是忍不住涕泗橫流,一年前在得知絕影之變時她更多的是驚慌與擔憂,如今相見,心中激動也生生忍住了,最終卻因為一個轉身不能自已。
絕影山莊幕四姑娘,風華絕代,世人皆羨,何時如此落寞?
程微月憐愛的看著懷中的孩子,自言自語道:“小訣,咱們就在這霖山紫竹林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好嗎?”
嬰孩似是抗議般哭泣起來,“好好好,小訣不哭,聽姨娘的話哦,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滄浪逝水,白駒過隙,一晃就是七年。
“訣弟!走走走,哎呀,你怎麼還在這看書呢,咱們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