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清明,人們總會帶上香燭冥錢到自家祖墳上祭拜先人,今年也不例外。這不,一場山雨過,人也就七七八八走的差不多了,隻留下那些還沒來得及燃盡的紙錢和黃白相間的紙花花留在了那些個孤孤單單的墳頭上。
山下的小路上,一個身材健碩,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背著一個小男孩在泥濘不堪的山路上艱難的走著。那小男孩七八歲的模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像是生了什麼重病。
“爸,您歇歇吧,都趕了大半天路了,可累壞了吧。”小男孩伏在父親寬闊的後背上,輕聲說道,雖然氣息微弱,但語氣裏卻充滿對父親的憐惜,因為他知道浸濕父親衣服的一半是雨水,還有一半是汗水。
“沒事,我不累,再有五裏地我們就到了,見著那老神醫,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中年男人說著騰出一隻手,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然後繼續大步向前走去。
“嗯。”孩子輕聲回答道,然後便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這一路的顛簸使得本就虛落的他無比疲乏。
男人叫李老三,憨厚樸實的名字,和他的外貌相符。背上的男孩是他的兒子李三清,三年前生了一場怪病,之後就再也沒有好起來。這三年來,李老三帶著三清到處尋醫問藥,無論是城裏的大醫院還是山溝溝裏的赤腳郎中,但卻沒有誰能看出個所以然來。整整三年,三清幾乎每天都在發燒,隔三差五的昏迷,到後來,一昏迷便是好幾天醒不過來。幾歲大的孩子哪裏經得起這樣的折磨,就這樣一天天虛弱著,成了個半死的人。這段日子,甚至有人對他說出了節哀順變之類的話,但隻要孩子還有一口氣,李老三就不會放棄,他背著兒子離開北方,來到南方繼續求醫。
三天前,老三遇到了一名遊方老道士,那道士白發白須迎風飄揚,大有仙家風範,隻是不知為何卻牽著一條瞎了眼的老黃狗。道士隻看了三清一眼,然後讓老三去範家村尋一個姓羅的老人,便可救得了孩子的性命。老三還想再問什麼,老道士卻消失不見了。猛的醒來,卻是李老三南柯一夢。一向信鬼敬神的李老三覺得此夢做的大有蹊蹺,當時便向人打聽,得知附近山區裏真有個叫範家村的村莊後,當即便背著孩子匆忙上路了。
這會兒李老三感到極其不適,就好像心裏有塊大石頭重重的壓著,壓的他難以呼吸。當然,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種不適感是來自山頭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墳頭個黃白的紙花。他略微低下了頭,努力的不去看也不去想,但越是這樣,腦海裏卻越是冒出無數座墳墓來。他害怕了,怕的不是自己哪天不小心就躺進了這樣的墳墓裏,而是害怕真如有些人說的那樣,這都是因果報應,到頭來落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後悔,但是後悔又有什麼用呢?他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稀泥濺滿了褲腿。
老天爺的好臉色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又無端的發起了怒,烏雲迅速的彙聚,才放晴的天就又暗了下來。一時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老天爺陰沉著臉對著大地咆哮著,就像是在無情斥責著這個被罪惡侵蝕的世界。
“老天爺這是要瘋啊!”李老三望了一眼天空,來不及過多的感歎便又再次加快腳步,此時的他已經是在跑著前進了。
這場大雨,沒有醞釀太久就從天上傾倒了下來。李老三將背上的孩子放下,並脫下自己的衣服覆在孩子頭上,然後抱起孩子狂奔了起來,孩子竟沒有任何反應,老三知道,他這是又昏迷過去了。
李老三一路狂奔著,這雨也跟著越下越撒歡,真是氣死個人。就這樣也不知跑了有多久,李老三前方出現了一條岔路口,分叉道的路口處有一座五米多高的牌坊,上麵刻著範家村三個大字。
“終於到了!”李老三鬆了口氣,然後穿過牌坊拐進了小路。
這條小路的兩旁站滿了蒼天的古槐樹,大樹的樹冠交錯在一起,將天空遮蔽的嚴絲合縫,不見天日。盡管這會兒外麵大雨瓢潑,小路上卻連一滴水花都沒有,由於一直接受不了日照,小路上的泥土冒著絲絲寒氣,再加上每一顆古槐樹下都環繞著數座無主孤墳,使這條小路顯得陰森恐怖。
李老三走在這條小路上,就好像突然進入了寒冬的夜晚一般,而越往前走寒氣就越重。刺骨的寒氣下,他瑟瑟發抖,連日奔波下積累的疲憊也從他體內鑽了出來,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到最後他實在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當他的屁股剛接觸到地麵時,他卻又猛的站了起來,這片土地居然是炙熱的,就如同剛被大火烘烤過一樣。李老三揉了揉眼睛,蹲下身子在地上抹了一把,他的手就像放在一大塊冰麵上般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