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英明神武的元總監推了推眼鏡,用心良苦道:“畢竟人力資源總監這個職務不是裝飾品,我推薦的人裴總監自然也得予以一定程度的重視,所以複試你通過了,但這些作品斷不能用作第三輪的麵試資料,你聽明白了嗎?目前,你缺的是真正能夠打動裴儼的作品,所以這次回去好好準備。小黃花,我認為你很有潛力,功底也過硬,前途不可限量。”
我的小心髒隨著總監大大抑揚頓挫的話語大起大落,實在太刺激了。我又感動又激動,像一條剛尋獲美味早餐的薩摩耶,拚命朝元思點頭賣乖:“一定一定,元大大說什麼都是對的,我一定照辦!”
走出麵談室時,我四肢發軟,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好險,差點被大魔王終結在二審路上了。
而眼下,我麵臨著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關乎我職業生涯的去向——什麼樣的作品才能打動大魔王?
我找到一家咖啡館,靜坐著思索半天,依然毫無頭緒。我回到荔枝灣時,大魔王還沒下班。
我剛入住的這些天,裴儼每天都回來得很早,一脫下鞋就到廚房做飯,而早上出門之前,他一定會為我準備好一份溫熱的早餐。盡管這些天他與我有過的交流不多,他甚至極力避免在家裏與我碰麵,每晚一吃過晚飯就躲進臥室,幾乎不在客廳裏走動,但他確實把我照顧得很好。
我拿定主意,等我有了穩定的經濟來源後,會盡快從這裏搬出去。我不想自己成為他生活的負擔。我確實喜歡黏著他,可我舍不得他為我勞累,也不想他在自己家裏這般不自在。我真的打擾到他了。
我進屋時,薩摩耶正趴在玄關處,發現推門的是我,它似乎略感意外,立刻進入戒備狀態,抻長脖子朝我吼叫兩句。它還沒適應這個家裏突然多一位住客,還不習慣和我共享一個空間。對它來說,我並不是這裏的成員,所以它排斥我,我完全理解。
我本就抗拒與汪星人接觸,所以並不打算安撫它,隻要我走進房間把門一關,它就會徹底安靜下來。隻是……如果我要走進大魔王的臥室,它的反應恐怕會比現在激烈……
我必須要在大魔王回來之前,打開他的衣櫥看一看。想要精確而具體地知道大魔王的穿衣偏好,沒有比觀察他的衣櫥更直觀的方法了。說不定我能從中得到一些啟發,設計出令他滿意的作品。
我視線落向萌點,它和大魔王共用一個臥室,倘若我采取強攻手段,它勢必會以河東吼反擊,到時候我有沒有定力靜下心來繼續大魔王衣櫥之旅就不得而知了。
我把心一橫,走過去一把抱起萌點。十五年前我也曾這般抱過另一隻小狗,我還以為自己再不會和汪星人這樣親近了。
萌點在我懷裏稍微掙紮了幾下便徹底安靜下來了,大概是因為我給它順毛的動作讓它感到親切。
我抱著萌點走進廚房,將它放到櫥櫃台麵上,然後從櫥櫃裏拿出兩根香腸,它的眼珠子立刻滴溜溜轉起來。它在一旁看著我在砧板上不太熟練地切碎香腸,也許是饞了,竟開口朝我“汪”了兩聲,催促我動作麻利點。
我咬咬牙,忍不住伸手摸一摸它的狗頭,示意它少安毋躁。
我把切好的香腸放進微波爐加熱三十秒,才端到萌點麵前,它舔著唇,迫不及待地吃起來。我拿出手機,在它旁邊單曲循環一首兒歌。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熟悉的旋律響起,掩護我雙腳落在地板上時發出的聲音。我悄悄轉身出了廚房,躡手躡腳走進大魔王臥室,然後輕輕帶上門。
我長籲一口氣,快步走向大魔王的衣櫥,正式踏上神秘衣櫥之旅。
許是為了應付各種場合,大魔王每種顏色的西裝都各備一套,我從裏頭拿出一套深藍色西裝看了看,不是我送的那套。
一個四方禮盒被擱置在衣櫥底部,我伸手拿出,饒有興味地掀開禮盒,裏頭擺放的正是一年前我親手為大魔王縫製的深藍色西裝。因為被長時間儲放於禮盒內,西裝有了很深的折痕。
看來,它不受鍾愛,而我是罪魁禍首,我必須要讓它重見天日。
我拿出西裝輕輕甩開,恨不得用雙手撫平它的皺褶。
房門突然開了,裴儼陰沉著臉走進來,看見我手裏抱著西裝,不由得神色一滯,但轉瞬又恢複鎮定,不悅地質問道:“你在我房間裏做什麼?”
我胸口一緊,糾結著應當怎麼圓場,垂頭看看那套無人問津的西裝,突然釋懷了。我抬頭迎上裴儼陰冷的目光,道:“學長,我……在你房間裏偷東西。”
我苦澀一笑,接著道:“西裝你從沒穿過吧?”
“是。”裴儼麵無表情。
我早知如此,對他的答複並不感到意外,我隻是無可救藥的難過。好在我早已適應這種傷害,也習慣失落。裴儼是住在我心裏的魔,慢慢吃掉我。
“學長,西裝不合身嗎?”我抱著西裝,執著又愚蠢地追問。
裴儼毫不回避我的目光,態度淡然道:“我說了,我從沒穿過,自然也不知道它合不合身。”
他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打開房門用眼神催促我離開。我點點頭,抱起西裝向門外走去。
裴儼冷不防伸手攔住我,我腳下一頓,抬眸看向他。他緊繃著臉,視線不經意間掃過西裝,道:“賈橙,任何時候,我都不希望你跑進我的臥室隨意亂翻。我希望你給我應有的尊重,不要一再打破我的原則。我收留你是出於好意,我不希望自己為此感到後悔。”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情在理,我卻不講道理,非要用情感衝撞他的理智,終於,我敗下陣來,背負一個不可理喻的罪名。如果真心可以換情深,我送出的西裝就不該被封存,那上麵的一道道折痕,是我心裏結疤的一道道傷痕。
我緊緊抱住西裝,一股無名火在我心底陡然升起,我委屈,我不甘,但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該。
我不禁自嘲冷笑一聲,繼而直視裴儼,態度不由得硬了幾分:“你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反正我後悔了,西裝我領回去了。”
總有人願意珍視它,總有人願意穿上它,總有人適合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