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壯著膽子向收費亭走去,堆起滿臉歉意對值班的保安小哥道:“大哥晚上好,打擾了啊。我新手上路,昨天才拿的駕照,剛才倒車時不小心把一位業主的車子刮花了,車牌號碼是棉A·3636。是這樣的,我想聯係這位車主,協商一下具體的賠償方案,能麻煩您告訴我他的住房號碼嗎?”
但凡入住荔枝灣的都不是普通人,保安小哥獲悉有住戶的車子被刮花了,神色風雲暗湧,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是我真摯的目光打動了他,他豎起大拇指由衷讚歎:“小姑娘,好樣的,你真是個誠實而又敢於擔當的人啊!”
我敢於擔當地點點頭,熱心招呼保安小哥隨我一同前去查看車子的傷勢,豈料他擺了擺手,顯然十分信任我,相當配合地從辦公桌上拿起《住戶車輛登記》。查閱一番後,保安小哥帶我乘坐電梯,來到了C座7樓702門口。
C座7樓702,這便是大魔王的巢穴!
我小心翼翼地躲在保安小哥身後,他略顯緊張,搓了搓雙手後,終於下定決心按響門鈴。
門開了,大魔王那張俊臉從門縫裏露出來。他已換下那身黑色西裝,此刻穿著隨意的T恤、籃球褲,比平常更添幾分居家男人的溫暖味道。我心裏的小鹿又開始盲目亂撞。
保安小哥謙遜開口:“裴先生,這麼晚打擾了,您的車……”
“我的車怎麼了?”大魔王推開鐵門從家裏走出來。
機會來了!時不我待!
我從保安小哥身後一躍而出,笑著朝大魔王揮揮手:“學長,晚上好,今晚請多多指教!”
大魔王白皙的臉“唰”地一下黑了,我敢保證,即便日後他撞見女鬼,臉色也不會比今晚更難看了。
一旁的保安小哥察覺出我和大魔王原是老相識,本就不想惹事的他立刻借機離開。
我一刻也不敢耽擱,勝利的大門有可能隨時關上,趁著大魔王對我咬牙切齒的節骨眼上,我一溜煙兒躥進了屋。
這一路走來我提心吊膽,為了成功打入敵人內部,別提損耗多少腦細胞了,好不容易得償所望,眼下事情正朝我期待的方向發展,我不免有了鬆懈,一看見沙發便裝不了矜持,飛撲過去,以“大”字形仰臥著。
而那個引狼入室的人仍然守在玄關處,不甘心地朝我這邊看過來。
我抬頭向我家法西斯學長投去一個充滿關愛的眼神:“學長,你怎麼還不進來?我身上沒幾個錢,今晚你暫且收留我住一晚好不好?我睡沙發就行。”
我早做好了思想準備,想必今晚會有一場惡戰。大魔王學長一定會揍我、罵我、踹我,然後惡狠狠地將我逐出家門,可我千算萬算,算漏了我家學長的愛狗。
最先沉不住氣,恨不得當場將我咬死在沙發的並不是裴儼本尊。這家裏還有別的生物。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毛茸茸、白花花的薩摩耶從一個房間裏飛撲而來,那四隻胖嘟嘟的小爪子跑起步來猶如小馬奔騰。大概是嗅到了領土危機,薩摩耶非常急切地跳上沙發,迎麵朝我發動凶猛攻擊。
我惶恐至極,一個閃身從沙發滾落,沉沉摔到地上。生怕薩摩耶乘勝追擊,會跳下來咬我大腿,眼下我已顧不得美少女的優雅形象,狼狽不堪地忍痛爬起。情急之下,我慌不擇路,竟朝它衝出來的房間急促跑去,順手帶上門。
我很不喜歡狗,從小就特別抗拒。
門外,聲聲犬吠充滿了強烈的抗議意味,而大魔王雄渾而低沉的男聲也隨之響起,他懊惱道:“小渾蛋,剛才真應該把你送進局子,那是我的臥室,你給我出來!”
這是他的臥室,他還指望我出去?
嗬,想得美。
外麵有條大胖狗分分鍾威脅到我的大腿,打死我我也不會出去,更何況我誤打誤撞闖進男神臥室,免不了要參觀一番。
而此時房門外,薩摩耶突然安靜了,大概是它的主人給予了它想要的安撫,所以它才甘願息事寧人。
而大魔王也分外安靜,他似乎料定我不會輕易妥協,並沒有浪費唇舌說服我開門。我低頭朝門縫瞥一眼,不難察覺出門外有人。此時此刻,大魔王大概也抵著門,貼耳傾聽我的一舉一動。
許是因為半天也探聽不見我有所舉動,大魔王終於按捺不住,厲聲威脅道:“賈橙,你在裏頭悄悄地做什麼?要是你敢碰我臥室裏的任何東西,你就死定了!”
我聳聳肩,好言好語安慰對方:“學長,你放心,我不是那種毛手毛腳的女人,對待你房間的一切,我隻會近觀,不會褻玩,正如對你一樣。”
“……”
我倚著門,饒有興味地環顧四周。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空間雖寬敞,但除了必備的家具和日常用品之外,再無多餘裝飾,當然,也沒有留下與女人同居的蛛絲馬跡。
他還是一個人,還是放不下她。
這些年大魔王心裏一直藏著一個人,那個人在他心裏築起一道心牆,讓他不惜把所有接近他的人拒之千裏。
那個人太難忘,所以他寧肯一直孤獨,也不願去追尋另一段幸福。
我止不住一聲歎息,抬手叩了叩門。
果然,那個男人還在門外。聽見聲響後,他也默契地敲敲門與我相呼應:“說說看吧惹禍精,我的臥室你參觀得怎麼樣了?”
“還行。”我說。
外頭的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極力克製憤怒,沉聲道:“所以你今晚還打算出來嗎?”
“不打算。”我不禁打了個哈欠,“學長,既然不能睡你,睡睡你的床總是好的。”我開始脫衣服,漫不經心地點評道,“學長,這個臥室充斥著一種……濃鬱的禁欲主義色彩,就像你本尊一樣,我很中意。晚安。”
門外的人又是一陣沉默,沒有咆哮也沒有踹門,更沒有苦口婆心地勸說我放過他的床。他竟這般順從,這倒很出乎我意料。
大概是無計可施吧,我鎖著門,他總不能破門而入吧?最好的辦法便是等我自己走出去。
我本沒有裸睡的習慣,但在外頭奔波了一天,我怕衣服髒了大魔王的床,所以躲進被窩時,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小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