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混亂(1 / 2)

裕豐二十年深冬,還有兩日便到除夕。本該是熱鬧喜慶的日子,京中卻沒有任何府邸敢用鮮豔的顏色。雖然衙門裏俱都關了衙,便是這段時日的早朝也不用上了,但京中的眾位大臣卻無一人能睡一個安穩覺。

定遠侯顧明德與其嫡妻昭誠郡主早早便進了宮,府裏的二老爺顧明禮和三老爺顧明義俱是在府中焦急的等待消息,老夫人則是把家中的夫人姑娘們都喚到了自己屋子裏圍爐說話。便是久不管事的老太爺,也讓身邊的孟管事時刻打探著消息。

眾所周知,定遠侯府的老夫人是個慈悲人,每年沒少往京中香火最靈驗的普濟私添香火錢,便是年年寒冬普濟寺外搭的粥棚,必然有一座是定遠侯府顧家的。

太夫人所住的檀鬆院的西北角,設了一個佛堂,太夫人逢九便會去佛堂裏念一會兒經。可從這個月月初開始,不單單是朝堂裏,便是京中也有些不太安定,太夫人哪還有念經的心思?

倒是這佛堂大半個月沒有燒地龍,這樣滴水成冰的冬日裏,光是站在佛堂裏都覺得冷的慌。

此刻誰也沒留意到,或許是誰也不曾理會,在佛堂裏跪了兩日的定遠侯府三姑娘顧青婉,兩日都滴水未進,早已經是饑寒交迫了。

她倔強的看著眼前那尊世人所說救苦救難的菩薩,眼中沒有半分神彩。

外麵的風如刀一般刮在窗棱上,顧青婉隻覺得自己的腳已經麻木了。她撐著地麵搖搖晃晃的想站起來,卻在外頭傳來的隱隱的鍾聲裏往前栽了下去。

顧青婉頭疼欲裂,她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耳邊是“嗡嗡”的轟鳴聲,她凝神聽了許久,這才發現似乎是有人在哭。

那哭聲近在耳邊,逐漸清晰起來之後,她又聽到不遠處一個十分莊嚴的聲音道:“待會兒讓人把她抬回遠香閣,你打發人守著院門,沒有我的吩咐,遠香閣裏不準放任何人出來。”

“老太太,青婉還是小孩子心性,若是禁了足,她怕是受不住。”那聲音嬌嬌柔柔的有些熟悉,還帶著濃重的鼻音,想必方才哭的人便是她了。

“就是因為你整日裏維護她,她便越發不知天高地厚起來,這次算是把我們顧家的臉麵丟盡了。”那老太太似乎十分生氣,連聲音裏也帶著喘,“你也算是她嫡母,便是管束她教訓她也是應該的,我倒要看看咱們府上有誰敢多說一句的。”

“她這脾氣不改,便好好在屋子裏反省。這天怕是要變了,如今倒是因為她,咱們府內宅裏也不得安寧。”老太太語氣中十分厭倦,猶豫了一會兒又道,“謝家那個哥兒……”

“老太太放心,謝家的哥兒十分明理識趣,這好在是掩了過去,不然青婉後頭那幾個……”說到一半聽到外頭有動靜,便連忙止了聲。

顧青婉原先還如同聽天書一般,後來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起來。隻是顯然那些把她抬起來的人十分不耐煩,動作很是粗魯,她頭不知撞到什麼地方,又暈了過去。

顧青婉做了一夜的夢,夢中的少女含羞帶怯的看著眼前的男子,輕聲道:“謝……子然,我已經十五了,若是你願意的話,年後便可以來求娶。”她似乎十分緊張,兩隻手互相絞動著,不敢看男子的表情。

而顧青婉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那男子臉上流露出來的,除了譏諷剩下的隻有深深的厭惡。

“這個荷包,我繡了兩個月,隻是針腳稀疏了些。”顧青婉抬頭一看,卻忍不住笑了出來。說是針腳稀疏,卻還有些勉強,便是以她隻繡十字繡的手藝,也覺得那荷包上一團團的圖案寒磣了些。

男子眉頭一皺,把手抬了起來,卻沒有接少女手中的荷包。見少女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他不耐煩道:“還回來。”

“什麼?”

“你說的‘定情’的那首詩,是我兩個月前在懷王府寫的,當時不知遺失到哪兒,卻原來是被顧姑娘撿到了。”男子嘴巴翕合著,“至於姑娘說的什麼求娶,咱們這樣的人家到底是要臉麵的,姑娘還請自重。”

這話說的十分重,就是顧青婉聽到了,心中也突然湧出一股怒意。

“你騙人!”少女的聲音驀然間尖銳了起來,隻是那男子還是不為所動。

她正納悶為什麼自己對眼前的情景不覺得詫異,還平靜的看完了這出戲時,那男子已經消失不見了。少女在原地默默站了一會兒,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驚叫:“三姑娘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