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透,老夫一生征戰,臨敵對陣無數,汝不過一來曆尚不明之山野孩童,安敢言自己比老夫更能明白戰事乎?”
“為將者,不識戰之本質,縱是征戰一生,亦不過一莽夫,算不得名將爾。”
“大膽!汝安敢辱某家?”尉遲恭並沒有想到一個小童竟然敢反唇相譏,拍案而起,怒發衝冠,一副擇人而噬的樣子。
“為將者,當不動如山,哲不過稍微幾句,並未指尉遲將軍,為何區區數語,尉遲將軍如此暴跳若雷,如是敵人以計激之,豈不是易出大事?”陸哲輕描淡寫地說。
“小子敢爾!”尉遲氣得站起,準備要上演朝堂中常見的全武行了。
“尉遲!”出言的是一個看似病懨懨的,黃臉的漢子,“莫要與一小童計較,失吾麵皮。”
哼——尉遲恭氣鼓鼓地瞪了陸哲一眼,緩緩坐下。
放眼天下,能讓連任城王都敢暴揍的尉遲恭安靜下來的人不多,眼前的黃臉漢子就是一個。
因為他是秦瓊。
“躍馬負槍而進,必刺敵將於萬眾之中,人馬辟易”,武力值力壓天策府一幹眾將的秦瓊。
“朝散郎方才所言,若是突厥傾國之力打造馬蹄鐵,則突厥危矣,不知何故?吾等軍中粗人,還望朝散郎解惑。”
說話的是柴紹,作為李世民的小舅子,鎮軍大將軍,行右驍衛大將軍,此刻殿內,他才是軍方地位最高的人,不過柴紹外戚身份,建國之後便謹小慎微,很少參與朝政的緣故。
柴紹一發言,所有人都不再說話,而是都看著陸哲。
“諸君以為,若論生死搏殺,是胡人強,還是吾漢家兒郎強?”陸哲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堂中眾人。
“胡人,蠻夷也,凶殘頑暴,憑恃血勇,天生身材高大,若論生死搏殺,胡人稍強於漢家兒郎。”滅了東突厥的柴紹對於最有發言權,他皺了皺眉頭,隨即開口道。
很好,大唐君臣沒有一味的諱疾忌醫,還是承認了胡人的身體素質勝過漢朝兒郎的。
“若是胡人如此之強,為何三國之時,曹操征烏桓,僅以區區兵力,大敗烏桓,陣斬烏桓單於蹋頓,盡殺其王族,收其降眾二十萬餘口乎?為何漢朝之時,有一漢抵五胡之說?”
“一漢抵五胡?”聽到這裏,李承乾和李世民心中同時一動,想起了幾天前陸哲提出的問題,這幾天他們分別都就這個問題想了很久,也得出了不少答案,無非就是將領用兵如神,精兵破散兵如何如何這種常規說法,但是都隱隱覺得,這位小郎君的問題怕是不會如此簡單。
“魏武之兵法,強漢之威,自是遠勝胡族,胡族雖是驍勇,但其性格桀驁,難以管束,不知兵法,隻憑血勇,自然不敵吾漢朝強軍。”
尉遲恭也有點東西的,想了一下,隨即得出了答案。聽得周圍的人都暗暗點頭,這尉遲敬德果然粗中有細,家學淵源。
隻是,李承乾和李世民心中一動,看著陸哲的表情,發覺並沒有這麼簡單。
“甚善,尉遲將軍之論,不可謂不高明,但哲以為,國恒以弱滅,而漢獨以強亡,為何後漢之時,天下大亂,依然能視胡族如豬狗,蓋因當時漢人,單人搏殺,依然不若胡人!”
啊?此言一出,眾人皆大驚,漢朝強悍,他們是知道的,漢朝軍卒遠勝於後世兵卒,在唐時,也是一個理所當然的觀點。
這種概念,就跟武俠小說裏麵,越是古老的年代的人武功越強是一個道理,楊過的武功定是勝過令狐衝,越女劍裏麵越女一人挑三千甲士,陳近南麵對五十清兵就不得不逃是一個道理。
厚古薄今,算是很多人的通病。漢朝兵卒遠勝於唐朝府兵,這個概念在當今,就跟水往低處走一樣,簡直就是不用說的事情,現在陸哲如此之說,讓殿內諸人都吃了一驚。
“為何漢朝有一人抵五胡之說,蓋因屆時漢朝,國力遠勝於匈奴爾。”陸哲一句話,李世民沉思,李承乾大喜,有種碰到出題人自己不小心把答案說出來的感覺。
“大漢國力自遠勝於匈奴,其兵卒自然勝過胡人,為何汝還言漢人不如胡人,汝果然是胡族之細作乎?”尉遲恭立刻抓住了陸哲的話中的矛盾點。
“胡人食肉,其凶悍與力氣天生勝過食粟米之漢人,無論何朝何代,皆是如此,為何匈奴畏漢人如虎,皆因兩國國力差距導致爾!”陸哲看著堂中眾人一眼,發覺他們都有些懵逼。
“戰之本質如何?兩軍交戰,憑借乃何物?無非錢糧與人爾,放之兩國間,則是國力比拚。若論兩人手無寸鐵,生死搏殺,漢人自是劣於胡人,但是漢朝國力強,能讓漢朝軍卒,個個著鐵甲,持弓弩,帶長戟,反觀胡人軍卒,用骨箭,手持骨刀木棍,十夫長方有皮甲,百夫長方著鐵甲,試問,一全副武裝之漢朝軍卒,路遇五名身著皮甲,持木棒骨箭之匈奴,骨箭難以穿透鐵甲分毫,漢朝弓弩射程亦是比胡人遠,如何能不勝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