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雷鳴驚醒了葉旭的好夢,雙眼直愣愣地望向窗外,抓緊最後一絲機會想讓自己重回夢境。夢中的自己回到了童年時,母親寵溺地拉著他的小手,坐在遊樂場的長椅之上,父親站在不遠的地方,盡量含蓄地做出搞怪的動作,借以吸引他的注意力,手中的相機不停發出“哢嚓”的聲響,想要留住這溫馨時刻的每一秒。
如同剛才的炸雷一樣,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忽然變得虛弱起來。葉旭常常見到母親皺著眉頭,用力按壓自己的腹部。年幼的他還以為這是一個好玩的事情,曾經還學著母親的樣子重複相同的動作。每當見到他如此,母親有些蠟黃的臉上總能露出笑容。用已經近乎慘白的手,摟住他小小的身體,不停重複:“小旭,媽媽永遠愛你,你能記住嗎!”
當時的自己也總是大聲回答:“能!”。隱約也能感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有些想要提出的小要求變得不敢開口,可母親總能笑著猜到他的想法,都會盡力滿足那小小的願望。
母親去世的事情是通過學校的小同學確定的,因為堅信母親是到很遠的地方工作,可以讓全家都過上更好的生活。葉旭還同那位已經被自己“刻意”忘記名字的同學打了生平的第一架。通過老師和父親有些歉意的目光以及那位同學委屈的向自己道歉,葉旭明白了,母親再也不會回來。
炸雷後總是會有延續的雷聲傳來,雖然不如前次響亮,但那種持續性的轟鳴卻讓人更加焦躁。父親開始酗酒,記憶中父親的公司由“碰碰車園地”的寬敞變為隻能夠放下一張辦公桌和一張沙發的大小。父親臉上也出現了母親一樣的臉色,不同的是,沒有母親慈愛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酒氣和混亂的呢喃。
父親的離去就像後續雷聲,葉旭開始跟隨獨自一人生活的爺爺。爺爺開著一間不大的餐館,地處人流不多的老舊小區之中,生意還不算太壞,最起碼可以讓他們子孫二人吃好住好。依照老人家生活習慣,葉旭對外麵世界的光怪陸離並沒有什麼向往,反而願意待在家裏,幫爺爺做些零散小事,可以躲避“其他人”的不同目光。
或許繼承了部分父親理科的思維和母親文科的敏銳。雖然家中事故不斷,但他的功課卻從未受到幹擾,以至於他的曆任老師都用憐惜、關心、期待的眼光關注這個年幼的學生。可葉旭自己對這種善意的“目光”十分敏感,像是總在提醒自己已經去到遠方的父母不會回來。加上小時候經曆“不懂事”的同學“講真話”的事件後,漸漸他的周圍不再有嬉鬧之聲,就連老師同他的對話也漸漸改趨向“成年人”之間的交談。
開始孤獨過後,葉旭漸漸習慣並且喜歡上了這種感覺,看著遠處的熟悉的陌生人聚在一起,從小學時對“動畫片”的崇拜與爭論開始,到初中時對“明星”們八卦討論,再到現如今的高中時代,他都可以在遠處靜靜聆聽,而不需要讓這些人介入自己的世界。
爺爺的年歲大了,借著暑假的機會,大伯帶爺爺去到另一個城市修養些時間。家中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在得到他淡淡的拒絕和堅定的承諾後,爺爺被大伯一家人幾乎是強行帶走。
起床、洗漱、打開臨街的兩扇窗戶,讓潮濕且清新的空氣迅速湧入不大的前廳。
打水、擦桌、拖地,使沉睡一晚的桌椅也振奮地露出了光亮。
輕輕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葉旭滿意地長長舒了一口氣。店外如柱的大雨沒有停歇,間或還摻雜著陣陣雷鳴,空中一團團壓抑的烏雲之中不停散射著電光,讓他莫名有種天崩的感覺。
小心打開店門,看著稀稀落落路人正快速奔離街道,路邊的積水幾乎已經沒過了眾人的腳踝,每個人都步履艱難。陣陣咒罵聲也隱隱傳來,讓他不由擔心起如果這雨再下上一段時間,自己是否應該考慮在店門口堆上些防水之物。想著最近新聞報紙上頻繁出現的暴雨、幹旱、大火、地震等少見詞彙,葉旭搖了搖頭,轉身向店中走去,想要搬些可以防水的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