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三兄弟這時已經不再插嘴,覺得其實自己兄弟三個來得有些多餘:寬哥兒說得多好呀,我是見過你們家姑娘,可不是在內宅見的,是在你兒子書房裏見的,是你們家家規矩鬆散,我隻能客隨主便呀。
劉少卿聽到的隻有滿滿的威脅,這林铖說什麼嘴嚴不嚴,不就是說告訴自己兒子,一旦出門訪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那他也不介意把剛才的話說給別人聽?
自己怎麼就讓兒子描繪的前景給迷昏了頭,竟然覺得林如海的兒子、小沈翰林的小舅子,能如一般初出門交際的書呆子一樣好欺?
寬哥兒等不到劉家父子的答話,微笑著兩人拱拱手:“剛才劉大人與劉公子相商,倒讓我們幾人給擾了興致,我們還是不做惡客了,告辭。”
沈家兄弟跟著站起身來,連禮也不與那劉家父子見,跟著寬哥兒出門——大家互相都沒介紹,他們憑什麼要與一個不認識的人見禮?
“父親?”劉公子知道自己惹了大禍,雙目無神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劉少卿已經癱坐在了椅子上:“不必多說,聖人開筆之後,我便上折子請辭。”
這讓劉公子如何受得了:“父親何出此言,不過是我與林铖……”
“閉嘴!”劉少卿恨呀,自己因為隻有這一個兒子,又是打小會讀書、會說話的,對他多有倚重,家裏大小事情也多與他商議,誰知道,誰知道……算計了不該算計的人,生生要毀了自己半輩子的努力。
劉公子還是不甘:“父親不能請族叔公出麵說和一二嗎?”
劉少卿長歎了一聲:“剛才那三位公子,你道是誰?就是沈家的公子!小沈翰林隻有兩個嫡親的弟弟,另一位定是學士府長房的。”
“你族叔公,說來與我們是一族,隻不過是當年為父中進士後,為了有個依靠,厚顏求著與人家聯的宗。可是那位沈公子的母親,卻是你族叔公的嫡親女兒。你覺得他是會向著自己的親外孫,還是向著我這個偶然聯宗的族侄?”
出了劉府的大門,寬哥兒臉上還保持著剛才與劉少卿辭別時的笑容,沒增一分,沒減一毫。卻也沒搭理那個重新站在門口點頭哈腰的門子。
上了馬,他還是如此,就這樣笑著向著忠安侯府而行。詢哥兒幾個都看出他的不對勁,向他道:“已經過去就不必再想。”你也別笑得這樣滲人了。
寬哥兒就如沒有聽見一樣,還是那麼笑著向詢哥兒幾個點頭。外人看來,就是幾位貴公子走馬說笑,隻有詢哥兒幾個才知道,這是心裏有火發不出呢。
忠安侯府的門子,見自己家少爺回府,自是要上前打千行禮,再回答少爺的問話:“老爺與姑爺都在書房呢。”今天少爺怎麼笑得這樣讓人心裏發毛呢?
沒理會把不解掛到臉上的門子,寬哥兒一步步向著父親的書房而去。詢哥兒幾個不放心,小心的跟在他後頭,就發現寬哥兒越走越慢,越走步子越沉重,到最後直接蹲到林如海的書房外。
林管家見自己小主子如此,後頭沈家三位公子也是一臉沉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隻好親到書房內向林如海稟報。
沈越聽了有些心疼,要出門去請寬哥兒幾個進來,卻被林如海擺手給製止了:“他自己想明白了,自會進門。”
詢哥兒覺得自己腳都站麻了,才見寬哥兒站起身子,卻又踉蹌一下,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再替他打起簾子扶他進門。
一進門,寬哥兒就甩開了詢哥兒的手,自己堅定的一步一步走到林如海麵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兒子給父親丟臉了,請父親責罰。”
沈越還以為是劉府之事不諧,看向自己的親弟弟,發現詢哥兒正向著自己搖頭又點頭,恨不得直接問出口,卻又生生忍住。
林如海看向跪在腳前的兒子,卻隻能看到烏黑的發絲。將手輕輕拍了拍那青絲,溫聲道:“小人家沒經過事兒,不算什麼,起來吧。”
沈越眼睛瞪得溜圓,這可真是你親兒子,就這麼輕易的讓他起來了?這要是我,這要是我的話,不說寫大字是免不了的,不定有多少主意等著招呼呢!
就和沒感覺到沈越的目光一樣,林如海自己半彎下腰,親手扶了寬哥兒起身:“得了,回自己院子裏洗漱去吧,換件衣裳,你母親也擔了一夜的心,去給她請個安。”
寬哥兒本就強忍了一路,想著請父親責罰自己,好讓自己心裏的內疚能減輕些。誰知道父親竟然連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這讓他如何受得住?
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順著寬哥兒年輕的臉龐滑落下來,嘴裏也開始嗚咽,到最後簡直就是號啕。林如海不顧沈家兄弟的目光,把兒子直接摟在自己懷裏,如小時候一樣替他拍著背:“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沈越完全看不下去了,區別對待,還表現的這麼明顯,先生,你會失去你的學生的。
“我們走!”想到就要做到,沈越直接向自己看傻眼的弟弟們揮一下手,氣勢洶洶的出了門。林管家還以為是自己家的小主子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姑爺這是要替小主子去報仇了,跟在身後顛顛的問:“大爺,要不要多帶些人?老奴跟著大爺去吧。”
叫二爺也沒用了!沈越衝著林管家鼻子裏哼了一聲,帶著自己三個還處於呆傻之中的弟弟,打馬而去。林管家看著姑爺打馬而去的方向,竟是向著沈府去的,不由納悶:“難道咱們爺是在沈家受的氣?”
沈越是在忠安侯府受的氣!以他的想法,林如海不是隻心疼自己的兒子,把自己與寬哥兒區別對待嗎?那自己也有親爹呀,也可以在沈任這裏尋找一下父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