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事情已經過去了,林如海還是不肯讓沈越有個意氣用事的名聲,隻點明他的孝順。本朝以孝治國,是相信孝子出忠臣,所以沈越得個孝順的名聲總不會錯。
王尚書聽了笑道:“此事京中誰不知道,是那楊家的孩子先辱及沈家長輩?教出那樣的孩子,難怪會有抄家之禍。”說到此才覺得不妥,把口一掩,說起晚上要給林如海接風之事,又讓他最好能把沈越帶上:“即已經到國子監讀書,也該出門走動。”
這個林如海倒不好答應,誰知道今日沈越還進不進宮去畫先皇後娘娘的畫像?
沈越自然是要畫的。太上皇的畫像他隻用了三天就畫好了,可是先皇後的畫像已經勾了七八稿,蘭妃娘娘還是不大滿意。上位者說不滿,沈越也不敢摞筆不畫,隻能自己一邊重新勾畫,一邊琢磨主意。
也虧得他自進了這紅樓世界之後,凡事愛多想想原著的情節,這日可不就福至心靈地想起原著裏賈元春封妃時,提過宮中是有太後的。可是這些日子皇帝封了這個封那個,卻遲遲未提封太後之事。
那太後哪兒去了?沈越心裏有了主意。這些天他作畫都是在蘭妃宮中,與蘭妃也不是見了一麵兩麵,便按著自己心中所思勾勒了出來:畫上人宮裝端莊,衣裳樣子便是上次去皇後宮中所見,麵上娥眉淡掃、目光平和中自有莊嚴、鼻挺腮豐,唇若吐語。
整張畫像看上去眉眼與蘭妃指出的那些人各有相似之處,又與蘭妃自己有些許相和。此次一拿到蘭妃麵前,蘭妃已經驚得站起,向著畫像就要禮拜。
賈元春等人如何能讓蘭妃對著一幅畫稿就拜下去,自要上前勸止。蘭妃已經珠淚長流:“去請皇帝來,再去個人看看太上皇精神可好,我要與皇帝一起去給他請安。”
這事兒有些大了。好在當今登基之後,蘭妃雖然沒晉位份,卻直接搬進了慈寧宮,服侍的人也比普通妃位增加了一倍有餘,誰還看不出這是什麼意思?服侍的人立刻打點精神,兵分兩路去養心殿的去養心殿,往大明宮的往大明宮。
當今來得很快,進了殿門便急急問:“母妃可是有什麼事兒?是哪兒不舒坦還是宮人服侍得不周到,或是皇後不盡心?”鬧得與宮人們一起跪迎的沈越不知道該說這位聖人的確孝順還是有些出戲。
蘭妃把手指了指沈越:“好生賞這個孩子,今日才算是完了我的夙願。”
當今也知沈越一直在慈寧宮畫先皇後也就是自己親娘的像,聽蘭妃這樣一說也知定是這次的底稿讓蘭妃滿意了,於是向沈越招手:“起來吧,拿畫來我看。”
蘭妃說一聲:“不可褻瀆了。”親帶著當今到了畫案之前。這畫還隻是沈越勾勒出的底稿,並未上色,不過也可看 出人物形象來了。當今看了看,向蘭妃道:“不知為何竟有些親切之感。”
蘭妃珠淚再垂:“這正是血脈所關!就算聖人與皇後娘娘從未見麵,可是見了皇後娘娘真容,也會覺得親切。”當今聽了臉上也現慘然之色,對著畫稿定定地發呆。
蘭妃拍拍當今的胳膊:“我剛才已經讓人去大明宮請見太上皇,若是太上皇也覺得此稿與娘娘一絲不差,便讓這孩子快些著色,也好讓我早日給娘娘上香祈福。”
當今聽了隻有點頭的份,招呼著沈越與他和蘭妃一起去大明宮。沈越沒有推辭的借口,默默跟著龍輦一起到了大明宮前,戴權正在那裏等侯,向著當今與蘭妃施禮後笑著道:“太上皇聽說娘娘請見,直說娘娘太過小心了。”
蘭妃嘴角微勾道:“禮不可廢,若不是太過心急,我也不願意擾了太上皇的清靜。”正說著,從宮內出來了幾個麗妝女子,蘭妃還向人行了個禮:“貴太妃安。”
被稱為貴太妃的那位也早低下身去,算是與蘭妃行了個平禮。當今卻早皺起了眉頭,並不理會地跟著戴權向殿內而去,蘭妃也自抽身,把個風韻尤存的貴太妃一人留在了原地,移時由著宮女們攙扶而去。
太上皇向著請安的蘭妃點過頭才問:“這麼急急過來,是怎麼了?”
蘭妃將手裏的帕子往眼角拭過,才讓沈越捧了畫像底稿給太上皇看:“剛才皇帝說是看了心生親切,臣妾覺得正是皇帝與皇後娘娘血脈相連,所以一見皇後娘娘真容便覺親切。”
太上皇先是看了蘭妃一眼,見她不躲不閃才去看畫,移時長歎一聲:“聽說這孩子幾易其稿,難為他一點靈性不滅。”
蘭妃聽了也不斷點頭,沈越隻好上前再次跪下磕頭說些自己是福至心靈才得以完稿等語,想來也是先皇後娘娘庇護於自己,暗中提點呢。太上皇默想了一會兒,向皇帝道:“蘭妃說得有理,皇後一去三十年,朕若不是見今日真容,也已經有些模糊了。你也已經登基這麼長時間,等畫成之日也該為你母後封誥了。”
當今已經跪了下去:“兒臣登基之初本就該封誥母後,隻是有一點私心,所以一直未封。現在得了母後真容,畫成之日自會懸於宗廟供奉。”
太上皇聽了默默點頭,當今見了更進一言:“都說生恩不及養恩大,母妃照顧兒臣三十餘年,從未自言辛苦,兒臣卻不能當成理所當然。今日若不是有母妃堅持,兒臣也不能得見母後真容。所以兒臣想到時將母妃一同進封。”
蘭妃已經跪倒在地:“萬萬不可。臣妾自知德行不及皇後娘娘萬一,就是當初照顧皇帝也是份內之事,更是感念皇後娘娘一向對後宮諸人慈愛有加,從未厚此薄彼。世妾萬不敢與皇後娘娘同日受封。”
太上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喟歎一聲:“蘭妃起來吧。若說你還不夠受封,還有誰該得封?這些年你的功勞不止皇帝,就是朕也看在眼裏。不是你周旋得法,皇帝能不能長成都不一定,又怎麼有今日請封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