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3 / 3)

“怎麼能不急。”邢夫人並未看出王熙鳳神色不喜,隻說自己想說的:“還是早些讓人調理一下身子的好。你也知道我剛進府的時候,何嚐沒想過有個一男半女,誰知幾年沒有消息。府裏常走動的王太醫便與老太太一樣說辭,等悄悄請外頭的大夫看過……”說到這裏邢夫人想起王熙鳳正是王夫人的內侄女,就收了口。

王熙鳳卻讓她吊得上不去下不來:“外頭的大夫怎麼說,難道還能比太醫高明不成?”

邢夫人苦笑一下:“若是璉兒沒得世子,這話我就爛到肚子裏也不會說。”揮手讓丫頭們退下去,小聲向王熙鳳道:“外頭大夫說我身子用寒涼之物太久了,難有子嗣。雖然我也吃了幾付藥,可年歲又上來了,不就落得如今這樣。”

王熙鳳本想說就算年歲大了,也大不過賈敏當日生黛玉去,猛想起賈赦不是林如海,房裏多的是花枝般嬌嫩的丫頭通房,怎麼會看得上人老珠黃的邢夫人。

那自己呢?王熙鳳心裏就是一動。她出門子之前,王子騰夫人也是給她調養過身子的,可是過門兩年卻一直沒有音信。賈母與王夫人一向隻安慰她不急,還讓她心生感激覺得不愧是最疼她的老太太、太太,的確慈愛體貼自己這個小輩。

可剛剛邢夫人卻說,若不是賈璉得了世子之位她不會提起,王熙鳳一想便也明白了——若是賈璉不得世子之位,自己不會對大房稍有歸心,邢夫人說出這話來,自己隻會以為她想借此給賈璉塞人讓自己不痛快,怎麼會聽邢夫人說緣由?

再思自己出閣前尚且調養身子,邢夫人以小官家嫡女嫁進榮國府,又怎麼會不想著生下子嗣,好穩了地位拉拔娘家?那也一定會調養身子,怎麼會多用寒涼之物?!

就如兜頭讓人潑了一盆雪水,王熙鳳臉色發青地問:“太太是覺得……那怎麼沒和老爺說過?”

邢夫人苦笑一下:“我進門時璉兒還小,等自己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六七年過去了,又聽說別人家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兒——怕的是原配嫡子吃虧。”

“等著後來見了你珍大嫂子也無所出,還以為賈家繼娶之人皆為小官家出身,就是為了好拿捏,也就熄了和老爺說的心思——時候過得又久,我又不管家,吃用都要經他人之手,到哪兒去找證據去?沒得讓人覺得我沒有管家權故意攪得家宅不安。”

的確,雖然賈赦與賈珍兩個都頂了家主的名頭,可不管邢夫人還是尤氏兩個出身都不高,也都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可是王熙鳳卻是賈璉的原配嫡妻,王子騰現在也正是位高權重的時候,她們怎麼敢、怎麼會?那裏頭一個是賈璉的親祖母,一個可是自己的親姑姑。

王熙鳳想著是賈母與王夫人兩人聯手,也有她的道理,一是賈母在府裏說一不二,榮國府發生的事兒隻有她不想知道沒有她不能知道的,二是王夫人是管家太太,沒有她開口那些人也不敢向邢夫人這個名義上的大太太動手。

至於說賈母自己派人動手,王熙鳳想都沒想過——賈母一向以慈愛晚輩示人,就算是自己的心腹也不會落了把柄。

壓下心裏的翻騰,王熙鳳看向邢夫人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同情,又怕邢夫人性子孤拐,轉問道:“太太請的大夫是哪一位,等我也讓人找來瞧瞧。”

邢夫人尷尬地一笑:“我請的大夫都上不得台麵,不過是一家藥鋪坐堂的大夫。”

王熙鳳嘁了一聲:“隻要大夫醫術好,管他上不上得台麵。當年華佗當年還打過鈴呢。”說得邢夫人就是一笑,將自己找的那個大夫在哪個藥鋪裏坐診說與王熙鳳。

沒等說詳細,平兒在簾外回道:“二爺請二奶奶一起回去。”

邢夫人聽了把話交待完,由著王熙鳳出門。然後見賈赦自己進來,忙上前替他解衣:“老爺怎麼自己回來了,也該讓人扶著些。”

賈赦有氣無力地看她一眼,招手讓嫣紅扶自己進了內室。

回了夾道小院的賈璉臉色也不好看,進屋就一直打量著自己手裏扁扁的小盒子,耳邊響的是賈赦有些絕望的聲音:“我敢自己把東西給你?若不是這些年我忍氣吞聲,人家天天在你飯裏下點兒什麼,用不了幾日你身子就弱了,再用不了幾日你就和珠兒一樣死了!”

自己剛才是怎麼問的?對了自己問了老爺,珠大哥是不是就這麼沒的。老爺卻笑著搖頭:“我不用自己動手,老二自己就把自己的兒子逼死了。這才叫報應,報應。”

王熙鳳輕推了賈璉一下,把他嚇得直接跳了起來:“什麼事?”

“二爺到底遇到了什麼事兒,說出來咱們商量一下不好嗎?”

賈璉深深看了王熙鳳一眼,又見平兒還如往常一樣服侍著,向王熙鳳一笑:“不過是讓老爺罵得有些喪氣,能有什麼事兒?”又向平兒道:“去二太太那裏給你們奶奶告個假,就說我們兩個拌了兩句嘴,你奶奶一時過不去。”

平兒道:“隻說奶奶有事兒吧,何必好好地說拌嘴。”

賈璉嗤笑了一聲:“若是二太太問起你奶奶有什麼事兒,你怎麼回?”

平兒把手裏的茶放到桌上:“等二太太問的時候我再說你們兩個拌嘴,更可信些。”

王熙鳳與賈璉聽了都是一笑:“正是如此。”平兒去榮禧堂不提,王熙鳳叫過豐兒來:“你看著門別讓人進來,我要和你二爺好生理論理論。”

豐兒隻會用心服侍幹活,不比平兒敢說話,隻能唯唯勸一句:“奶奶有事好生與二爺說。”

賈璉見王熙鳳都安排妥當了,才拿著那盒子拉著王熙鳳進了內室,將盒子打開從中取出一冊發黃的單子來。王熙鳳也不是全不識字,何況這冊子顏色雖老舊,大紅的底子還是看得明白:“這是誰的嫁妝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