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氏與沈任也討論過大兒子的性子,對外人算得上不苟言笑,可是一旦熟悉起來的人,又太過跳脫。若真讓他進宮給人當伴讀,熟悉之後不是他把皇子氣死,就是把皇子坑死。深受其害的沈任表示,為了皇子的安全,還是讓他禍害自己家裏人好了。
想起這個,房氏不由地一樂:“出門可算是長見識了,連自知之明都有了。”
沈任從外頭進來,恰聽了個話梢:“難得,難得,可見讓他出門也不全是壞處。”
藹哥兒給沈任見禮過,自己又巴結著親自給人倒茶,才又說起自己在總督府的見聞,順道把剛才怕房氏擔心沒提的薛蟠之事也說了。
“正宴上沒見也就算了。”沈任骨子裏就瞧不起以銀子得過紫薇舍人的薛家:“也不必在意,更不用害怕。說是四大家族,他們家在四家裏本就是附驥的。聽說薛家的家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們族裏……”說到這兒就住了口,看過原著的藹哥兒知道是怎麼回事,房氏隻要聽到不必在意也就放心了。
等下午去了林府,貢獻上自己特意帶回來的小風車、泥哨子,陪黛玉玩了一時,前頭才有人回:“老爺回來了,在書房等著小公子呢。”
抬頭看早是紅日西沉,藹哥兒向黛玉揮手:“哥哥明日再來陪玉兒。”
黛玉似模似樣地向藹哥兒福了一下:“哥,慢,走。”雖然一字一頓,意思表達得極清楚。
藹哥兒卻不舍得一下就走,上前想掐掐她的小臉蛋,自己又生生忍住了,唉,萌萌的黛玉太可愛了,可惜不能抱回自己家裏養著。
林如海自己正對著一幅畫看,見藹哥兒進來,等他行禮之後才問道:“鹽商去了幾家?”
藹哥兒不敢怠慢:“我聽著有九家還是十家。”
林如海點點頭:“那就是十二家了。江南省有名的大鹽商一共十二家組了商會,據前任巡鹽禦史說剛開始的時候商會不算安靜,不想近兩三年來時時要說鹽引不足,又說自己有虧空。”
藹哥兒靜靜聽林如海分析,自己並不答話。林如海說完之後也是一歎:“即是你那花出了風頭,那些人最是會打聽的,不幾日就能找到你的花房去了。”說完從書裏取出一張紙來,遞給藹哥兒。
接過來一看,竟然是花房莊子的地契,藹哥兒如被火燒了一樣把那地契推了回去:“先生這是何意?”
林如海好笑地看著他:“此次你特意讓楊儀帶了牡丹,自己又帶了茶梅,不就是想著讓人知道你的莊子各樣花都可培育?那些人知道後自然會找上門向你買,若是讓人知道這莊子竟然是我的,你想想他們會不會給我安一個借機斂財的罪名?”
自己還真沒想到這個,藹哥兒很不好意思地向著林如海心虛地笑:“那個,都是學生見事不周,連累了先生。”
“想不連累我,就把這個地契拿去。已經在府衙登記過了,不必推來推去。若有人仗勢也不必心虛,他們敢搶你小孩子的東西,我與你父親也有理由替你保下。”
最後一句話說得太霸氣,藹哥兒要給自己的坳丈人跪下了:“全仗先生周全。”
“這些都是小事,你的功課這兩日可落下了?”林如海已經換了一個話題,也不拿書,自己閉著眼睛一句一句地考問藹哥兒。
也就是藹哥兒摸透了林如海的脾氣,在他眼裏並沒有什麼節日、外出等等放鬆時間。願意過節你就過,願意出門你就出,想什麼時候考校就是林如海自己定的。因此就算船上時與楊儀兄弟說笑,晚上藹哥兒自己也已經把林如海留的書背熟了。
聽著藹哥兒清脆的童音,林如海滿意地點點頭,此子鬼點子雖然多,讀書倒還算下功夫,並不使小聰明。基礎即打得牢,那就可以再加些碼:“你自己已經開始讀詩,先看杜甫吧。”
對林如海的安排,藹哥兒自然言聽計從:“是。”
林如海對這樣的態度很受用,樂得多給他說兩句:“時人有愛王摩詰、有愛李太白,卻覺杜工部滄桑有餘、豪情不足。卻不知無心係蒼生之念,無胸懷家國之感,何以成詩史?史筆如鉤,史筆如鉤呀。”
藹哥兒覺得林如海應該是有感而發,又不知他感從何來,隻好虛應著:“是,學生會好生讀。”被林如海輕斥一句,才要脫身,又聽林如海問:“當日要花房的時候,你說要把各色花兒繪給你師母看,如今那莊子我也去不得了,快些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