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管家娘子嘴動了兩下,不知道該怎麼回這話才好。剛才她話裏確有挑理之意,可是人家房氏已經說了緣由,還祝福她們家老爺能入閣拜相,總不能自己說老爺沒那麼大的能耐。
最主要的是,房氏說得很清楚,大家將來京中可以相見。縱是常笑京官窮,可誰也不敢說管著天下錢糧的戶部尚書家窮。別說他們家老爺能不能入閣,就是入了閣進了京,還能越得過三朝老臣的沈學士去?別看人家已經致仕,致仕前聖人可是賞了太師的榮銜。
大意了,以為這沈知州太太不過剛隨夫外任,見到上官家、還是一省總督家的管家娘子總要客氣些,可是人家客氣是客氣,裏頭的軟釘子也是實打實的。
那婦人腦子轉得也快:“我們老爺一心為聖人效命,隻想著一省平安替聖人分憂,別的並不敢想。”
藹哥兒自己悄悄翻了個白眼,你是總督太太嗎,說出這樣的話不怕硌了牙。他這裏還沒腹誹完,人家已經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這就是小公子吧,看上去可真精神。”說著也要向藹哥兒伸手,藹哥兒卻退後了一步,並不彎腰,隻輕聲道了一句:“妹妹生辰,倒勞總督夫人惦記著,還勞動嬤嬤們一路奔波,沈越在這裏替妹妹謝過各位。”
說完也不管那婦人的臉色:“來人。”錦兒應聲而入,手裏捧了一個托盤,上頭整整齊齊的四個荷包。藹哥兒一揮手,錦兒到管家娘子麵前福了下去:“嬤嬤們辛苦了。”挨排一人送上一個荷包。
房氏在上首笑道:“不知道嬤嬤們來,不成敬意。”那四個管家娘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藹哥兒跟著道:“若不是嬤嬤們還要回省城複命,怎麼也該請嬤嬤們過府盤恒幾日,些許車資,給嬤嬤們路上添茶吧。”
話說得極客氣,話裏的意思極不客氣:你們不請自來,咱們招待是情份,不招待是本份。幾個管家娘子無法,還得一一謝賞。賈敏也趁機□□風帶了幾位下去用飯。
等人走了,賈敏不顧形象地委頓了下去,向著房氏報歉地道:“你別笑我,這幾位實在難纏,讓人招架不住。”
房氏了然一笑:“我已經領教了,的確不客氣。”
能嫁入沈家,房氏娘家自非等閑,原本在京中往來交際,以沈家與娘家兩重身份在身,也是眾星捧月的人物,何曾受過幾個奴才的醃臢氣?就算剛才自己未吃虧,心裏還是覺得膈應:“不知道咱們這位總督太太出身哪家,真真讓人開眼界。”
賈敏聽了臉上一紅:“是鎮國公家一等將軍牛忠的嫡親妹子。算來還是我的長輩,所以有些話我也隻好裝聽不見。”
房氏聽到鎮國公,就明白過來:“你們都是老親。若是早知道,我該多送些表禮才是。”
賈敏漸漸緩了過來,坐直了身子:“什麼表禮不表禮,不過是幾個奴才。時總督家原也是老臣,隻是家裏長輩去得早有些敗落,當年牛家也想過退親,偏總督太太一心要嫁,到底遂了心願。又用嫁妝幫襯著夫君打點,總督娶妻後官運也上來了,財力也有了,因此上一向敬妻如母,對總督太太言聽計從。”
房氏點了點頭,藹哥兒更覺得這樣的消息,是與沈任在外走動聽不到的。也就仗著兩府如今定了親,要不賈敏也不可能把這樣的秘辛說與房氏聽。
隻是這樣一來,自己與房氏怕是把總督太太得罪得狠了,那位吹吹枕頭風,沈任可能要吃掛落:“我讓人帶信給二爺吧?”
房氏搖頭:“今日她們家中來得隻是女人,說出去也是她們無禮在先。等回去後我與太太捎信也就是了。”後宅的事兒還是後宅解決的好。
賈敏聽了臉又是一紅,盡管牛家與榮國府隻是同為八公,可原來她一向認為這八公一榮俱榮,規矩禮數是人人稱讚的,沒想到房氏輕輕說出無禮二字,直接揭開了上頭的遮羞布。
房氏看出她的尷尬:“玉兒呢?看時辰也快到了,是等著林大人回來還是直接抓周?”
賈敏得她提醒,自失地一笑,自己何必還想著什麼四王八公,即已經想著好好調理身子,就隻管裝聽不到好了。向著房氏一笑:“我們老爺上衙前特意吩咐了,務必要等著他回來再讓玉兒抓周。”
藹哥兒已經忍不住:“我去看玉兒。”
沒等走,春風已經急急進來:“老爺帶了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回來,說讓抱著姑娘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