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任也哭笑不得,胖兒子聰明是好事,聰明得會給老子下套,就得教訓:“回自己房裏想去。晚間再寫十張大字明日我看。”打是舍不得,罰寫字就沒有什麼心理壓力了。
房氏也哭笑不得:“今日從林府回來,他已經寫了四十張大字,再讓他寫,明日那手還如何提得起筆?”你是氣糊塗了吧。
沈任不相信地看向藹哥兒的手腕,可惜怎麼看怎麼圓滾滾。自己帶他從林府回來,已經是中飯時分,隻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寫了四十張大字,沈任的臉上不光沒有欣喜,反而有些陰沉:“去藹哥兒的書房,把他下午的字取來。”
錦兒答應著出去找人,房氏情知沈任以為藹哥兒一下午寫出四十張大字是隻圖數量不講質量,是為了讓沈任不計較他上午的錯,這時也不敢替他求情,屋裏一時鴉雀無聲。
藹哥兒自己倒沉得住氣,小身子在椅子裏坐得筆直,他自己寫字時用心又用力,才不怕便宜爹突然襲擊檢查作業。這樣的篤定看在沈任眼裏,讓他一直板著的臉放鬆了些,改與房氏閑話:“不如還是把古嬤嬤叫回來,你現在有了身子,得有個妥當的人才好。”
房氏強笑一下:“聽說她在林府同時給玉兒和林太太兩個調理,若是現在叫回來,怕林太太心裏不自在。藹哥兒的時候就是李嬤嬤照看我,古嬤嬤不過是生了之後才接手替孩子調理身子。”
藹哥兒聽了盡快不迭地點頭:“玉兒現在都不吃藥了,若是古嬤嬤回來,怕是又得吃回那苦藥湯子。”
沈任隻看他一眼,不回他的話,仍對房氏道:“太太來信說,讓你不必多操心,隻管養自己的身子。”
房氏點頭:“各府的年禮都是沈成兩口子辦的,並沒用我操心。”沈任點頭,沈成是大管家的次子,這次因房氏隨著外任,為與府裏聯係便宜,特意求了沈太太帶他們夫妻一起做個管事。這個沈任也是知道的。
思量之間,錦兒已經拿了厚厚一摞子紙進來,那紙看上去並不頂細白,隻是市賣中較好的一種,這就讓沈任心裏點了下頭:還不算驕縱,不過是小兒習字,隻這樣的紙也就夠了。
不對,藹哥兒是南來了才在自己指點下開始描紅,這才幾個月的功夫,竟然就臨字了?沈任狐疑地接過那摞子紙。
隻見上頭的字倒也端正,一頁頁翻過去,並無一字落筆匆匆,勾畫縱還無力,勝在已經稍有形跡。沈任滿意地點點頭:“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臨字的,怎麼沒說與我聽?”
藹哥兒從椅子上站起來:“不過是前兩日自己臨的,寫得實在難入眼,所以還沒說,想著等寫得好些再請二爺與先生指點。”
沈任臉上的笑意都快掩飾不住,兒子剛剛開始臨字,並沒急著向人表功,還能看出自己的不足,足以讓他把剛才小小的捉弄忘記。
向著藹哥兒招招手:“練字非一日之功,你才多大,寫傷了手也不是玩的。”
藹哥兒臉也不再板著,笑嘻嘻討好地問道:“那二爺替我看看,可有一二可取的沒有?若是有,我讓人拿給先生看去。”
沈任若是有胡子,此時很該撫須做欣慰狀。縱是沒有,也不防礙他誇兒子:“嗯,做學問自該如此。你現在筆力不足,我看你臨的是顏帖?”
藹哥兒搖頭:“人說顏筋柳骨,我覺得先有了骨頭才能長肉,臨的是柳體。”說著又沮喪了:“二爺看著都是顏體嗎?”
沈任與房氏難得看他如此,一齊笑眯眯:“你才臨了幾日,能讓我看出是顏帖已經不錯。何況柳體也是自顏體中化出,等你練上幾年,還怕人不能一眼認出?”
房氏借機道:“那十往篇字先給他記著吧,讓他明日再寫。你先生可給你留了功課?”
藹哥兒讓他們笑了也不惱:“留倒是留了,可惜我無從下手。”說著拉著沈任的袖子亂搖:“二爺救救我。”
沈任這才知道林如海竟然隻留下一句讀史,就算把課業留下了,他也摸不清林如海的路數,不過聽今日兒子以曾子、秦檜兩個做比,顯然林如海讓藹哥兒讀世家、列傳很有效果。
即如此,便與藹哥兒一起猜題:“你列傳可都讀完了?”見藹哥兒點頭,表情有點震蕩地問:“世家呢?”
藹哥兒又有點兒沮喪了:“隻讀到了《越王勾踐世家》,別的還沒讀過。就是前十一世家,先生也說我讀得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