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藹哥兒卻不怕這個:“但是二爺講的《詩經》,我都已經背出來了。隻是船上顛簸,二爺也說不必急著描紅。”
聽到兒子書都會背後,房氏心裏隻剩下歡喜:“昨日教的也背下來了?那些字可都認得?”
藹哥兒點了點頭,眼睛不住地瞄著桌上細白瓷盤裏的點心。房氏心下發笑,再怎麼板著臉,還是個貪吃的孩子,不怪每日裏瘋跑,臉上的肉總是不去。
母子兩個正說話,沈任走了進來,見了胖兒子心下更歡喜——就是老太爺不說,自己這次升官與自己這個聰明兒子有關,沈任還是知道的。
“你們說什麼呢?”
“他說二爺昨日教的《詩經》也都會認會背了,我倒有些不信。”房氏有意給自己兒子長臉,嘴上說得卻是不信的話。
沈任一笑:“這幾年虧得奶奶用心教他。我已經考校過,三百千上的字他倒都認得,這幾日教的東西,背也背得,認也認得。這是奶奶的功勞。”把兒子養得身子壯實,還聰明能幫襯老子,沈任看向房氏的目光裏感激與柔情並存。
房氏讓他這一眼看得麵飛紅霞:“也是藹哥兒自己用心。”
他們夫妻客氣,藹哥兒自己從盤子裏挑了愛吃的拿到嘴邊,才想起來:“詠哥哥也愛吃這個。”
房氏不由發笑:“在一處的時候不見你惦記他。”
沈任就接了話:“在一處時常見著,惦記隻讓人送去就好。離開了才知道相處時的好處,可不就心中念念。”
這話說是藹哥兒起了雞皮疙瘩,隻當看不到房氏看沈任的眼睛柔和得能滴出水來,默默地把那點心吃到肚裏。
房氏好一會兒才回了神:“才兒藹哥兒還與我說,到了揚州拜人,他也要跟著去呢。”
沈任有意與兒子說笑:“是不是想著該去林大人家拜見?”
藹哥兒還裝鵪鶉,房氏卻又有些不平起來:“二爺不是已經與林大人交換了信物,難道還真的到了揚州便納采?兩個孩子才多大?”
沈任不解地問:“老太爺臨走的時候再三交待,等我們安頓下來先辦了這事兒,你怎麼?”還敢違了老太爺的話不成?
房氏心下氣苦:“一麵沒見過,連路也不會走的小丫頭,二爺真放得下心?”
藹哥兒心裏直為自己的娘著急,此事算是沈任心下的一個小傷疤,是他見事不明的證據。連老太爺都放過的事,何必又提出來讓他心裏不痛快?
果然,本還對房氏滿心感激的沈任已經沉下臉來:“人無信則不立,父母命不可違。你這是要讓我做不信、不孝之人?”
自他歸京之後,與房氏兩個小別勝新婚,又得了兒子幫襯,夫妻間連句重話都沒出過,何曾見過沈任如此變顏變色?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描補,隻扭著帕子紅了臉。
好在沈任一進屋,丫頭們上了茶就留了空間給這三人,房氏這個沒臉也就沒丫頭看到。藹哥兒不由地歎了口氣,放下點心自己站起來。
沈任這才記起屋裏還有個兒子在,剛才自己話說得急,讓奶奶在兒子麵前失了臉。又見藹哥兒歎氣得似模似樣,沒好氣道:“你歎得是什麼氣,你還有什麼不足?”看到父母吵嘴,不是該回避嗎?
無辜被罵的藹哥兒理了一下衣裳,才向沈任行了個禮:“二爺和奶奶都是為了我好,慈父慈母心腸,兒子無以為報,所以歎氣。”
慈父慈母自然應該和睦,沈任更不自在。就聽藹哥兒道:“奶奶忘了,老太太不是還賞了兩個嬤嬤,最是知道咱們家規矩的。等著奶奶拜林夫人的時候,送那個小妹妹一個,還怕小妹妹教養不合咱們家的規矩?”
房氏得兒子從中轉圜,臉上也有了絲笑意:“胡說,哪兒有剛見到人家,就往人家送嬤嬤的?讓人聽了不是結親是結仇呢。”
藹哥兒也知道,驀然往人家送嬤嬤,還是正要說親事的人家,那是明打明的不信任人家的教養。不過他也不擔心:“這還不好說,隻讓二爺說與林大人,是宮裏出來的嬤嬤。再不然聽說林大人的學問盡有,我給林大人做個學生也使得,到時我帶著嬤嬤去林府走動,古嬤嬤調理身子是好手,林太太見了說不定自己就開口要她幫襯。”
前一種辦法顯然不如後一種好,沈任聽了也心動:“林大人是前科探花,隻怕他公務繁忙,沒空教導你。”
不等房氏說話,藹哥兒已經很自信地道:“等著奶奶帶我去拜林夫人的時候,自然就與林大人見著了。得英才而育之,也是人生一大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