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不愛我了(1 / 3)

太陽滾到了天邊,燒成了火球,燃了一天空的灼紅,最後,大片的紅漸漸西沉,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殘留在天際。

夜色也悄然蔓上了天空,一點點吞噬著殘缺的紅,明暗光線的更迭,是觸目驚心的顏色。終於,最後一點的光也被夜幕取代,長夜,亮起閃爍不一的光亮,是斑駁的霓虹,讓這夜晚變得不那麼深邃。

素葉從警局裏出來,漫無目的。

站在車來人往的街頭,她的目光亦如蒼穹,有些空洞,又很快,被無法抑製的迷惘取代。她不知道自己在人群中站了多久,直到挎包的帶子都幾乎被自己攥壞,直到自己的手指頭都攥得生疼,她才反應過來,加快了腳步,往家趕。

人生,要怎樣才能風平浪靜地過?

這是素葉剛剛迷惘的原因。

其實她要求得很簡單,隻希望能有這麼一個空間,隻有她和他,不被外界打擾,不讓俗事沁心,攜手靜靜地看日出日落,就這樣。

像是在烏尤尼的日子。

平靜而又驚心動魄。

平靜的是內心,驚心動魄的是那天地間創造的美。

現在,素葉才知道,其實日子是每天每天地過,想要無聊重複簡單,想要真的順風順水卻很難。

蔣警官的話始終在她耳畔回蕩,每個字蹦出來都像是在她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腦神經上烙下個烙印,灼燙的疼痛。

“素醫生,你到現在還弄不清楚狀況嗎?現在的一切證據雖說不能直接證明年柏彥是凶手,但也無法證明他的清白,這麼跟你說吧,他有著足夠的動機、目擊證人和遺留在現場的血樣,這對他十分不利。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想要給你丈夫脫罪,那麼就要再仔細想想看你是否落下或忘說了什麼,當然,我們警方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罪犯,還請你能夠配合和理解。”

蔣磊的話很實在,正是因為實在,所以聽上去那麼殘忍。

怎樣證明一個人的無罪?

在這個人與人之間已經喪失了信任和信仰的年代,法律成了唯一規範人性道德的標準,在冰冷冷的法律麵前,講求的就隻有證據。

就像是,什麼才能證明你是誰?

你自己說嗎?不,你自己說你是誰不行,你得有身份證、戶口本、出生證、居住證、駕駛證、學曆證、醫療證……

隻有一個個尺寸不大的小本子才能證明你是誰。

所以,你能說你是無辜的嗎?

你說你無辜,需要最實實在在的證據。

所以素葉迷茫。

她要怎樣才能證明年柏彥是無辜的?

哪怕隻是被警方定為嫌疑人的身份,她心裏也是不舒服的。

回到四合院,空空蕩蕩的。

年柏彥沒回來。

萬家燈火燃亮,隻有她這裏漆黑一片。

甚至空氣裏還有淡淡的米香,是家的味道。

她想起剛結婚的某個周末晚上,小雅不在,年柏彥加班還沒回來。她在廚房裏忙活,一旁煲湯的紫砂鍋還在歡快地咕嘟著。

年柏彥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不知道,當他從背後輕輕將她摟住時,她恍然,回頭,推搡著讓他出去,生怕自己身上的油煙味沾了他身上昂貴的定製服裝。

他卻不放手,手臂收得更緊。

低下臉,溫潤的唇輕輕貼在了她的耳畔,那氣息就像是長了腳似的往她心裏鑽。他說,有了家真好。

是的,她很清楚年柏彥對家的渴望。

從那晚她就明白了。

家,不在乎你有多大的房子,房子裏有什麼人才最重要。

對於年柏彥來說,她就是家,而對於她來說,年柏彥就是家。

現在,這個家有點冷清。

雖說午後的餘熱還未散去,窗外的夜是燥熱的。但這裏,因為沒有年柏彥,而變得隻是一幢房子了。

素葉給年柏彥撥了電話,手機關機,兩部都關著。

她又給許桐打了電話,許桐說始終聯係不上他,也許還在接受調查。

素葉突然覺得莫名的恐慌。

她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時針每跳動一下,她的心也跟著不安一層,像是有什麼在一層一層剝著她的心,每剝一層,就多疼一次。

快九點了。

窗外的夜色更濃烈了。

她盡量讓自己放輕鬆一點,盡量往好了想,起身做飯。她想著,有可能在她做飯的時候年柏彥就回來了,還像從前一樣,從背後輕輕將她摟住,然後下巴輕抵她的頭頂說,有家真好。

廚房頓時熱鬧了起來。

有蒸汽,嫋嫋遮掩了窗子。

可直到蒸汽冷卻,始終不見年柏彥回來。

素葉想起了前幾日年柏彥被帶走的情形,別說每一天了,就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她開始拚命地給年柏彥可能去的地方打電話,希望能夠通過別人的嘴來告訴她,年柏彥沒事,檢察院那邊的調查已經做完了。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他的消息。

也就是說,他還在接受調查。

檢查一旦漫長,那一準兒就不是好消息。

再也壓抑不住的緊張開始肆無忌憚地蔓延,緊緊勒著素葉的心,如藤蔓,纏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勒出一道道的血印子,她才抖動著手指,撥通了盛天偉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