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盡可能地將所有的悲憤壓下,盡可能地去分析這其中的真真假假,盡可能地來找些反駁年柏彥那句“不愛”結論的論證。
她是那麼善於自欺欺人,即使在親耳聽到了年柏彥的話,親眼看見了年柏彥側臉的冷漠淡然,她還是盡最大可能地來回憶過去,回憶年柏彥對她所做的點點滴滴。
她不理解,那麼愛那麼愛的言行,那麼令她一次次動容的溫柔怎麼就成了假的?她不是沒見過他的認真,她不是沒從他眼眸裏讀出過真情,怎麼能是虛情假意?
連許桐都會跟她說,素葉,你是不一樣的。
她是那麼深信她在年柏彥心裏是不一樣的,並且自信著自己的自信。
也許,她找上白冰的最大目的,就是想要通過白冰來證實,她是唯一一個能讓年柏彥破例並且能讓他目光停留的女人。
說實話,白冰對年柏彥的感情對她來說觸動不大,她壓根就不在乎白冰有多可憐,她恨不得一巴掌打在白冰臉上,狠狠說一句,活該,誰讓你主動送上了門。
她是知道年柏彥有過情人,雖說心裏難過但能理解,正如她有一段不敢去碰觸的往事一樣。最起碼她知道年柏彥這個人不是個終日在女人堆裏尋歡作樂的男人。
可恰恰是這點,素葉才有了遲疑。
她情願希望年柏彥處處留情,像葉淵一樣,也不願他一點情都沒有,這很可怕。
心底始終有兩個聲音在抗爭。
一個聲音說,素葉,你別傻了,你不是心理谘詢師嗎?你要憑著自己的感覺去相信年柏彥啊,相信他是愛你的,當天也許隻是個誤會。你捫心自問他平日對你不好嗎?你病了他都會放下工作從外地趕回來陪你,他為了你不惜解除了自己的婚姻,你受傷了他比誰都緊張,你犯錯了他比誰都嚴厲,隻怕你行差踏錯,你懷孕了,他高興地抱著你恨不得滿屋子亂飛,這樣一個男人,你還需要懷疑嗎?
另一個聲音說,素葉,你醒醒吧,你的眼睛沒有毛病吧?你沒七老八十耳朵不靈光嗎?那天年柏彥當著你父親的麵兒說了什麼你不是不知道,你揣著明白裝什麼糊塗?你還要自欺欺人到哪一天?你以為你在他心中是獨一無二的?那麼我告訴你,所有受過傷害的女人都以為自己在另一半心裏是獨特的,她們為什麼會受傷?就是因為她們的自以為是!像白冰那種明知道自己是情人身份的女人到頭來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結果呢?他對你好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他知道葉鶴峰放不下你,知道你才是對他最有幫助的那一個,所以,他為了自己的利益跟你演場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場戲碼也許就是打算了跟你演一輩子,因為隻要押中了你,他的前途才會更加暢通無阻,他吞噬精石才能更名正言順。
這兩個聲音不停地在素葉腦中交織、爭吵、碰撞,她快瘋了。
什麼是生不如死,她徹底體會到了。
她分不清年柏彥是真還是假,也分不清這條愛情道路上的是是非非是真還是假,這就好比她之前接手過一個個案,那個人做夢的時間遠長於普通人,他每次從夢中醒來的時候都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對現實的一切也產生了質疑。
所以,當兩個聲音打架時她才終於承認,自己就是個普通女人,在乎的永遠就是他愛與不愛的問題,在這件事上的真假判斷讓她迷失了,沒了標準。因為,她就是一個在愛情上磕磕碰碰的人,沒有那麼豐富的閱曆和經驗去判斷。
臥室的門被一把鑰匙輕輕打開。
外麵的燈光從門縫間擠了進來。
有熟悉的腳步聲踩過來,沉穩的,有力的,不疾不徐的,她不消回頭也知道是他回來了,他的身上有了不曾有過的清香,像是蓮花的味道,將他的木質香輕輕遮掩。
很快地,她的肩頭一暖。
男人的大手輕輕攬住了她的雙肩,然後,她被帶進了一尊結實的胸膛裏,他的領帶還沒有解開,甚至領帶夾還在,微微鉻疼了她的後背。
“我在黃埔會等了你一個小時。”頭頂上,年柏彥的氣息溫涼,落在她耳畔的薄唇也卷了室外的一點冷。
“對不起。”素葉沒有拒絕他的懷抱,也許是無法拒絕,也許是真的累了。
年柏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輕聲道,“這件事怪我,我不應該由著你的性子,應該去接你。”
素葉依舊凝著窗外的月光,良久後輕輕搖頭,“我所說的對不起不是為這件事,而是有件事始終想不明白,需要你幫我解答。”
話畢她扭過臉,對上年柏彥那雙深邃如夜的眸,一字一句問,“葉玉這件事,依你的能力其實是可以壓下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