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年柏彥辭別了幾位友人後便帶著素葉踏上飛往海拉爾的航班,許桐知道這項安排後有點奇怪,悄悄對素葉說,年總已經很久沒休過假了,素葉沒去多嘴問多久到底有多久。
飛機衝上雲霄的那一刻,素葉有片刻的恍惚。望著機艙外層層疊疊的雲絮,一時感歎浮生如夢,上一秒她還看著他在為競拍會積極做著準備,冷眼看著他如何周.旋於那些虛假的麵孔中亦笑亦暗鬥,這一秒她便跟著他前往呼倫貝爾,享受大自然賦予的最純粹得美。
那達慕大會其中的一個會場就設在呼倫貝爾,在那天年柏彥答應帶她前往湊熱鬧時,早早兒地就安排好了一切,素葉喜歡這種不費心思的旅行過程,她熱愛行走,卻很厭煩行走前的繁瑣,年柏彥倒是替她省去了不少時間,於是,在鄂爾多斯的時候,她便買了不少東西塞進了背包,年柏彥在旁看著她一樣一樣檢查不由覺得好奇。
“聽說呼倫貝爾早晚溫差很大,所以我備了長衣長褲,還有防蚊水。”
年柏彥無奈搖頭,“這些東西我會讓當地那邊都備好。”
素葉愣了下,“那邊已經備好了嗎?”
“應該差不多了。”
她撓撓頭,“哦沒關係,那我留著下次用。”
年柏彥調整了下坐姿,饒有興致,“看得出你很喜歡旅行。”
“旅行簡直是我第二生命,第一生命是錢。”素葉將東西又一樣一樣地重新塞回背包,衝著他笑眯眯,“我更喜歡的生活是邊旅行便賺錢。”
“很顯然隻是奢望。”年柏彥打消了她的念頭。
素葉努努嘴,“也不算是奢望,隻是過這種生活要麼孤獨一生,要麼兩人誌趣相投,蔣彬曾經就……”說到這兒便止住了話,垂下長睫沒再繼續說下去。
有微弱的浮光流連在她的睫毛之上,像是窗外一閃而過的光亮,又像是她內心不經意流竄的不堪回首的記憶浮於眸底。年柏彥沒催著她說下去,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素葉卻很快低頭,繼續收拾背包。
後腦勺有男人的大手輕輕撫慰,緊跟著是低柔的嗓音,“一切都過去了,人總要往前看往前走。”
“我知道。”她抬眼,輕輕笑著,“我的記性一向不好,所以會忘記很多事。我想總有一日隨著時間流逝,蔣彬這個名字怕是也記不起來了。”
“如果你想忘記。”他輕聲道。
“可是我不想。”素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執拗,“有時候記得不是因為難以忘記,而是時刻要提醒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
年柏彥看著她,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心疼,良久後低歎,“這又是何必呢。”
“人總要經曆慘痛教訓才能成長不是嗎?所以人生無論到了哪個階段,都離不開痛苦涅槃的經曆。”素葉勉強笑著,“我想成功如你,更會深刻體會這個道理吧。”
年柏彥眸底躍過一抹暗光,很快,也很細微,卻還是被素葉捕捉到了,於是她便笑了,看似很開懷。他則無奈地看著她,“如果消遣我能讓你開心的話,倒也無妨了。”
素葉聞言這話心裏倒是有了點暖,半晌後道,“看在你努力卻又笨拙得安慰我的份兒上告訴你件事吧,繁花我沒要,又還給了紀東岩。”
她以為他會追問為什麼,不成想隻是淡淡地點頭,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似的。素葉反而不解了,皺眉看著他。
“你當場接受繁花,隻是氣不過我利用了你提高競價,從中獲利;而你事後交還繁花,不過是想全身而退。”年柏彥低頭邊看報紙邊淡若清風說道。
素葉側過身,“全身而退?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年柏彥輕笑,“你怕紀東岩誤會,所以交還繁花。”
心思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覺的確不好,應該說,在這場三人的戰爭中,他們彼此都不是瞎子,都將彼此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紀東岩喜歡我,很喜歡。”她重重說了句。
“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年柏彥由衷說了句。
素葉壓了壓氣,“女人是最容易受感動的動物,保不齊哪天我被他感動了就會愛上他了,愛情其實就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年柏彥聞言,放下手中報紙,目光如炬盯著她,“你不能。”
“我是心理醫生,對於人的心理變化是最有資格發言的。”素葉開始跟他較真。
誰知年柏彥卻依舊道,“你不能。”
“為什麼?”
他唇角微揚,“不關乎人的心理,我所講的是人的信譽。”
“啊?”素葉不解。
“雖說對女人的要求犯不上一定要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但總不能出爾反爾。”他抬手,用力揉了揉她的發頂,像是在懲罰她剛剛的假設問題,“喜歡這個詞既然已經說出口了,不管你是真是假,總之我是聽進去了。”
男人的語氣似嚴肅又似認真,眉宇間的神情也亦是如此,使得素葉的胸口被突然竄起的心髒狠狠撞擊了一下。
“聽進去又怎樣?”她排斥著時有時無的悸動,神情轉淡,語氣卻有一絲嘲弄,“已婚男人,就算我敢大膽追你,你也未必敢大膽接招。”
年柏彥不再說話,隻是看著她的眼神有點若有所思了。
沒抵達之前,素葉對呼倫貝爾的向往就已達到了空前,一下飛機,雖說還沒立刻領略到草原的地域遼闊與風光旖旎,但空氣中已浮動著遠離都市的清雅與恬淡,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天很高,雖說她是剛從天上下來。
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其實人原本就是腳踏實地的動物,飛得再高看得再遠都像是腳底無根的熱氣球,同樣是看向天空的角度,她覺得,從地麵看上去的角度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