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葉,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告訴他:別竊喜瞎得瑟,是本姑娘睡了你。男女情愛這種事,她雖不在行卻也不願去矯情,在這個物欲橫流、新歡往往都是別人舊愛的年代,矯情太累。
素葉死死地盯著睡在身旁的男人。
陌生的、過分英俊的男人。
深刻的濃眉結構,高挺的鼻配上削薄的唇,即便是闔著雙眼亦能拚湊出一股子沉穩和英氣逼人。
晨光從酒店厚重的天鵝絨窗簾的縫隙中擠了進來,透過素葉青墨色的長卷發及凝白的雙肩,毫不吝嗇地鋪散在男人近古銅色的肌膚上,那細白的光飛入了她的眼,有那麼一瞬竟令她的視覺出現了盲點。
男人的肌理很是深刻,寬闊結實的肩下是如溝渠般分開的結實胸肌,光線用了最簡單的白描方式勾勒出他粗獷的弧形。他的呼吸均勻深沉,與身旁抱著雙腿皺著眉頭正在跟一腦袋漿糊一戰到底的素葉形成了最搶眼的對比。
半晌後,素葉的目光慢慢移開,先是落在了身下的素白色床單上,幹淨的,沒有那朵殷紅的小梅花,又或者小梅花早就在她攀岩登珠峰的過程中香消玉殞;又將目光重新落回男人的臉上,他依舊睡得沉穩;最後目光猛地一扯落在了鍾表上,六點三十五分!
她足足盯了這個陌生男人五分鍾!
就在五分鍾之前,素葉一如既往地再次從夢中驚醒,在睜眼的前一刻也再次地恍惚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快逃!那聲音再是急促亦能聽出童稚,襯托那聲音的是遙不可辨的、像是被刮板刮在上了鏽的鐵皮的粗糙音樂。
在快速地追溯了前五分鍾所產生的記憶後,素葉也慢慢恢複了平靜和理智:她記得昨晚是跟死黨林要要喝了很多酒,又說了很多話,然後呢?
晨光愈加明豔,如數擠了進來,將這套房間挑染成千絲萬縷的金亮。接踵而來的是一聲緊過一聲的手機鈴。手機鈴有些陌生,是她一向不屑用的單調的、枯燥的音節。
不是她的手機。
身旁的男人動了動,素葉的腦子像是被人鑿了一下似的炸開,趕忙鑽進了被子裏,借助房間裏那點濺入眼的晨光將雙眼微微眯起觀察著這個被手機鈴聲叫醒的男人。
一條古銅色手臂很快伸了過來,拿過手機時再次經過素葉的眼,結實有力,還有蒼勁清晰的掌紋,智慧線尤為深長。床榻的一邊微微晃了晃,緊跟著落下的是男人沉穩磁性的嗓音:“哪位?”
素葉差點被這嗓音蠱惑,悄然扭了頭過去,微弱的線條完整無缺地打在不遠處男人的背影上,將他健碩寬厚的後背完美地分割成半明半暗的兩麵,半明的那麵兒泛著古銅色性感的結實,半暗的那麵兒卻比半明的那麵兒還要惹人遐想,如同鍍上了一層瑰麗的暗光,紙醉金迷透著華麗的蠱惑。
他正在通電話,在這間靜得隻能聽到秒針竄動的行政套房裏,她不想偷聽都難。整個過程中男人的話很少,對方在恭敬地說,他在安靜地聽。
素葉聽到對方提醒他婚禮的時間。
是他要結婚?
通話的時間不長,大約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他再次開口,惜字如金:知道了。緊跟著對方的囉嗦被他掐斷。
房間陷入安靜。
靜到素葉都感覺到兩耳在嗡嗡作響。
餘驚如退了的潮水在素葉的眸底消散,事情也大抵明朗了許多,如果這男人真真兒的是要結婚,那麼昨晚倒也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了。
當男人將手機重新放置一邊時,素葉反倒可以大大方方地從床上坐起。柔順妖嬈的長卷發垂落胸前,盯著那尊背影,“你今天要結婚?”她的嗓音如同勾人魂魄的暹羅貓。
男人回過頭,在這麼一瞬,素葉的眸光竟出現了小小的震蕩和波動。
他的雙眼看似很溫和平靜,卻隱藏著令人不敢靠近的深邃,瞳仁深處越是幽暗便越是深諳難測,高挺的鼻及削薄的唇又蘊藏著要命的吸引力,可微抿的唇稍不難看出他是極嚴苛的男人。
他始終安靜地看著她,那目光沉穩有力,而素葉恰恰是仰目的,就這樣能與他的目光嚴絲合縫地交疊在一起。
她甚至都能輕易感受到男人目光中的壓迫力。
半晌後素葉竟勾唇輕輕笑了,可融進心底的卻是冷笑。看穿人心這種小事兒是她必備的職業能耐,他看著她的目光中有那麼一閃而過的嚴厲,亦在表明他隻希望扮演主宰者,快要結婚的男人,怕是最想做的事就是撇清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