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1 / 3)

“接下來往哪兒走?”

“路口右轉。”乘客穿著寬鬆的中袖白T恤配水洗藍牛仔褲,匡威低幫帆布鞋,全身是和諧藍白紅三色,發尾帶著弧度的長發紮成馬尾,一眼看上去和街頭打扮簡單正處青春的女孩沒多大差別,但感覺幹淨清新很多,她是個容易給人留下第一眼好印象的人。

在陰鬱的隨時可能下雨的下午,碰上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按理來說該高興,但出租車司機格裏有些鬱悶。

從乘客上車到現在,他們在這個小城已經兜了近四十多分鍾的圈,女孩完全不認識路,一副漫無目的的樣子,也不著急,偶爾像是想到了什麼就驀然笑兩聲,或者不出聲隻是嘴角帶著莫名的笑意。

格裏是在火車站遇到她的,一個人,左手拿著一張紙,小指上勾著一隻透明的籠子,右手提著一隻半人高,黑色皮料鋁合金包邊的長盒。她穿得太單薄,站在這種溫度的空氣裏快要凍得發抖了吧?格裏特意把車停到她麵前。

上車後她把長盒放在後座,白紙擱大腿上,紙上黑色記號筆畫的線條像抽象畫,這居然是她的地圖,隻有線沒有地標,簡直是意識流。問具體要去哪兒她是不知道的,在紙上比劃著然後指路,結果就像是在走迷宮。

她剛才對塑料盒子裏的倉鼠說了話,是個中國人。城裏的一所女子中學有一些中國留學生,但她看上去不像是還在念中學,也不像應該帶些行李的遊客。這條路再往下走就到郊區了,遇上這樣莫名其妙的乘客要他載著去郊區,有一種沒理由的心驚膽戰,天知道她想做什麼。

“好啦,是這兒。”聽到這一聲格裏如釋重負。這是一個路口,越往裏走住戶越少,到了盡頭就是樹林。

李山澤付過車錢,心情極好的對司機說再見。她在路上慢慢走,享受聞著充滿植物清香的空氣,但沒悠閑多久,身影一頓。她站直了,表情嚴肅。

哈羅蓋特(Harrogate)八月的溫度基本上是個位數或者十幾度,雖然不怕冷,但天快黑了,她隻要想到自己會餓就好像真的已經餓了。

那麼問題來了,她家在哪?

走到最近的一幢別墅門前看銘牌,念著屋主人的姓氏。“四號,文斯蒂德,不對。”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下一幢門口,“五號,沒標姓氏,不對。”繼續走一段路,“六號,F,不對。”......“七號,羅森......”

李山澤到達利茲(Leeds)時手機滑進了路邊下水道,她呆呆的看了下水道口一會兒,然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轉身去買票,淡定地坐上來哈羅蓋特的火車,看著窗外的風景想到沒弄清楚回家的路,又不記得電話號碼,於是找鄰座借了紙筆憑之前跟伊凡打電話的印象畫了張簡易地圖。

路易總擔心李山澤出門旅遊把自己弄丟,所以常會陪她一起,但實際上,李山澤在陌生的地方真的走丟了,她也能找到方法解救自己,靠的就是無比樂觀和遇事不怕事的心態。

隨著她往下走,植被越來越茂密,房屋稀疏,能看見的房子幾乎要被植物遮住,有時經過一幢房子,再走好幾分鍾才看見下一幢的輪廓。所謂“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一座別墅露出了尖頂,走近能看見剛才被樹木遮住的尖頂下的半圓,大門口開闊,兩旁是杉樹。

“十六號,B。”

李山澤是一家一家看過來的,這條路漫長而曲折,站在十六號門前根本看不到路口。她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花園大門。別墅外牆五顏六色的磚和塗漆好像要堆砌一個糖果城堡,她想起了聖瓦西裏大教堂和喋血大教堂。她比較喜歡聖瓦西裏大教堂,因為每次想到喋血大教堂就會想到那個因為農奴製改革而被刺殺的沙皇,就莫名心疼起來。

巴托利家的房子色彩斑斕,還不是最特立獨行,不久前李山澤才經過一幢外牆全鑲上鏡子的房子,鏡子房的斜對麵是一幢外牆半藍色半粉色的三層別墅,別墅頂樓有一個空中花園,這片區域簡直就是建築設計師的實驗田。

就當她站在門廊裏,準備摸第二柄鑰匙時,有人推開了玻璃門。

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站在她麵前,對於家裏所有的男性,她都不惜用上“帥氣,俊美,符合各地審美”一類的形容,但阿奎那今天隻配得上“不羈”。紅色的頭發亂七八糟,皮夾克和滿是口袋的褲子上沾了顏料,比集訓的美術生還美術生,穿著一雙el白色膠質山茶花,而且快被阿奎那的腳撐裂了。

本來不留胡子的他下巴上冒出胡渣,他的新陳代謝超級慢,李山澤估計他不是故意留胡子就是有挺長一段時間沒約會了。

“親愛的柯萊蒂!”他先愣了一下,然後叫著李山澤的英文名,張開雙臂就要給她一個擁抱。

“親愛的阿奎那!”李山澤躲開,下一瞬間就出現在客廳裏,“衣服新買的。”

他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李山澤印花T恤正麵有一大朵帶黃色花蕊的紅花圖案,紅色的麵積太大,阿奎那開門後乍眼看嚇了一跳,以為她被人捅了一刀。

一條阿拉斯加犬歡脫的跑到女生身邊,跳起來爪子拍她的腿,李山澤蹲下揉它的腦袋:“財財,好久不見又長了。”

“一年不見而已。”阿奎那把自己帶入阿拉斯加犬的角色,有模有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