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者曰:『人之性惡,則禮義惡生?』應之曰:凡禮義者,是生於聖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故陶人[1]sup>埏埴[2]sup>而為器,然則器生於陶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故工人斫[3]sup>木而成器,然則器生於工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聖人積思慮,習偽故,以生禮義而起法度,然則禮義法度者,是生於聖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若夫目好色,耳好聽,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4]sup>,是皆生於人之情性者也;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後生之者也。夫感而不能然,必且待事而後然者,謂之生於偽。是性偽之所生,其不同之征也。
注釋
[1]陶人:製作陶器的人。
[2]埏埴:揉捏黏土。
[3]斫:砍削。
[4]愉佚:舒適安逸。
故聖人化性而起偽,偽起而生禮義,禮義生而製法度;然則禮義法度者,是聖人之所生也。故聖人之所以同於眾,其不異於眾者,性也;所以異而過眾者,偽也。夫好利而欲得者,此人之情性也。假之[1]sup>人有弟兄資財而分者,且順情性,好利而欲得,若是,則兄弟相拂奪矣;且化禮義之文理,若是,則讓乎國人矣。故順情性則弟兄爭矣,化禮義則讓乎國人矣。
注釋
[1]假之:假如。
凡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夫薄願[1]sup>厚,惡願美,狹願廣,貧願富,賤願貴,苟無之中[2]sup>者,必求於外。故富而不願財,貴而不願勢[3]sup>,苟有之中者,必不及於外。用此觀之,人之欲為善者,為性惡也。今人之性,固無禮義,故強學而求有之也;性不知禮義,故思慮而求知之也。然則性而已,則人無禮義,不知禮義。人無禮義則亂,不知禮義則悖。然則性而已,則悖亂在己。用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注釋
[1]願:向往。
[2]無之中:中,指人本身。人本身沒有。
[3]勢:權勢。
孟子曰:『人之性善。』曰:是不然。凡古今天下之所謂善者,正理平治[1]sup>也;所謂惡者,偏險悖亂也:是善惡之分也矣。今誠以人之性固正理平治邪,則有惡用聖王,惡用禮義哉?雖有聖王禮義,將曷加於正理平治也哉?今不然,人之性惡。故古者聖人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亂而不治,故為之立君上之勢以臨之,明禮義以化之,起法正以治之,重刑罰以禁之,使天下皆出於治,合於善也。是聖王之治而禮義之化也。今當試去君上之勢,無禮義之化,去法正之治,無刑罰之禁,倚[2]sup>而觀天下民人之相與也。若是,則夫強者害弱而奪之,眾者暴寡而嘩之,天下悖亂而相亡,不待頃[3]sup>矣。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
注釋
[1]正理平治:合乎禮義。
問者曰:『人之性惡,則禮義惡生?』應之曰:凡禮義者,是生於聖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故陶人[1]sup>埏埴[2]sup>而為器,然則器生於陶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故工人斫[3]sup>木而成器,然則器生於工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聖人積思慮,習偽故,以生禮義而起法度,然則禮義法度者,是生於聖人之偽,非故生於人之性也。若夫目好色,耳好聽,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4]sup>,是皆生於人之情性者也;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後生之者也。夫感而不能然,必且待事而後然者,謂之生於偽。是性偽之所生,其不同之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