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在烏黑的雲層裏轟隆隆的爆響,市醫院前的燈光,在暴雨中迷蒙的閃爍,偶爾聽到雨水瘋狂的敲打在玻璃上的清脆聲響。
“這雨真大。”過道裏,走過的護士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這一聲,個著一層門傳進仰陵容的耳朵裏,他看了一眼被雨水暴力洗刷的玻璃窗,幾乎可以想象外麵那雨水傾盆的繁雜。想到將要做的事,他皺起劍眉,目光輕柔的落在躺在病床上的男子身上。
男子右腿打著石膏,手臂上還紮著輸液管,額頭上包著雪白的紗布,俊美的臉龐在周圍白色的映襯下,脆弱得仿佛風一吹,就飄散了。
移開目光落在床頭的壓在水果籃子下的病曆本上,不知想到什麼,仰陵容的臉色微微變化,眼裏的情緒掙紮著起伏翻滾,最後沉澱落定。
應該散了。
仰陵容放在椅背上的手指緊了緊,微微歎息著閉上眼晴,似乎想要休憩。
滴滴滴。
嘩嘩嘩。
篤篤篤。
靜寂裏,周圍那些細微的聲響,漸漸的越來越清晰,似乎有著無形的線條拉著他不斷下沉下沉,好像將要觸碰到什麼一樣,近了,快了,就差一點......
“哢”的一聲,那無形的世界被驚碎了。
汪欒扶著門把,身上的衣服濕了半邊,露出笑臉,搖了搖手中的手機:“頭,打擾你休息了?不過,時間...車我開來了。”
手指揉揉額角,仰陵容看了一眼病床上呼吸微弱,但是麵色平靜的男子,問道:“等下誰來?”
汪欒回道:“還有十分鍾,林旭過來,魏望應該沒能醒那麼快,不過,外麵這麼大雨,要不要改天再過去?”肩膀抖抖,感覺身上濕漉漉的沉重感,他帶出一點抱怨,“這都12月份了,不應該是下雪嗎?tmd的竟然是暴雨,打在身上,跟被碎石子打了似的,有疼又冰。”
“走吧。”微微調笑的看了一眼汪欒,仰陵容起身朝外走去。
汪欒這時才發現,仰陵容身上還穿著部隊出來的軍裝,這應該是剛任務回來,連衣服也沒換就跑過來看魏望了。
看看走過去的挺拔修長的背影,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魏望,汪欒摸摸鼻子,輕輕關上門,想到仰陵容將要去做的事,他不知道要說什麼。
但是,魏望,你終於得償所願,一身傷,換一個人。
同時,他看了看自己手機上那五六個沒能打通的電話,最後,麵無表情裝進口袋裏。大步跟上仰陵容的背影。
一路上,汪欒開著車飛快的穿梭在暴雨刷洗的馬路,他有心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都被掐滅在仰陵容的沉默中。
半個小時,好似過了幾個春夏秋冬。
“到了。”將車停下,汪欒終於憋出了一口氣。
仰陵容搖下窗,抬頭看著外麵整潔的公寓樓,長長的眼睫毛被灑進來的雨水撲濕了。
“25樓b座,阿夭這半年就住這裏。”汪欒吧從車櫃摸出的東西扔過去。
抬手接住,仰陵容一看,是一把掛著小狗吊墜的鑰匙,他看向汪欒:“你怎麼會有?”
那一閃而過不悅激得汪欒有一瞬間的冰冷,汪欒心想,都要這樣了,還在意那麼多?於是他冷笑道:“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阿夭關係也不錯。”
仰陵容默認,抓著鑰匙打開車門,長腿一伸,一腳踏了出去,地上積水飛濺。
汪欒把拆開的煙放進嘴裏,心裏讚歎——不愧是軍中第一人,這氣勢真是夠逼人。
不過,說實話,他也覺得仰陵容那鄭重其事的背影,比出一次s級的任務還沉重,那好像是要去剜肉。
就是不知道,這一去,剜的是自己的肉,還是另一個的。
轟隆隆,雷鳴電閃,刹那間炸亮了整個世界。
汪欒煩躁的扔掉打火機,仰陵容麵無表情的在周圍驚豔的目光下,走進電梯,目光盯著那數字一跳一跳,覺得喘不過氣來。
轟隆隆的,又是一聲炸雷,電梯內的燈光閃了一下。
嬴夭再次睜開眼,艱難的傳來口氣,他伸手胡亂捂住胸腹,想要摁住那個血腥巨大的窟窿,活著,他要活著,他不想死。
但是來回摸了幾遍,沒有觸碰到預想中的冰冷粘膩的血液,也沒有那讓他痛得嘶喊的恐怖大洞,平的,這裏什麼都沒有。
那種被貫穿的痛楚還在,但那個恐怖血腥的大洞卻是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