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胭脂痣(1 / 2)

胭脂原名李大丫,乃汝州城李家村裏老李一家的大閨女,親娘秦氏死得早,未過個兩載,她爹又娶進一房填房,乃鄰村一家徐姓的女子。

當時這徐氏已是雙十年華,之所以遲遲未出嫁,不過是因她早先定下的未婚夫婿不幸殞命。在家中白白折了幾年青春,正是日日鬱結之際,一日出門為田間勞作的父兄送飯,恰巧被這去城裏做買賣才歸家的老李瞧見。

老李年輕時也算個模樣周正的人物,常年趕著牛車進出城裏,一張麵孔早已被曬得黝黑發亮,偏他這人塊頭不小,顯得高大魁梧,便是成了鰥夫,村裏一些未出閣的姑娘見了他,也要暗地裏紅一紅臉蛋兒。

半道上遇著個身段窈窕的姑娘家,憑他再是不願承認自個對死去的茹娘淡了心腸,可這旱了許久的身子,卻是作不得假。

李家村與徐家村不過隔了幾步路的距離,曉得這是個未婚夫婿早死,沒能嫁出去的黃花大閨女,老李這心間早已起的續弦念頭,便愈發濃烈起來。

許是二人看對了眼,老李抱著試試的心態托了媒人上門問問,孰料徐家人當場應下來,媒人樂嗬嗬地跑回來把這好消息一轉告,當時他這心內還生出了幾分得意來。

兩家人都是知根知底了,因此沒個月餘,就把這婚事辦了。

徐氏樣貌不比茹娘秀麗,可這人卻是十分能幹,他在外頭打漁做買賣,徐氏便在家中帶孩子做農事,比得當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茹娘,不知好了多少倍。

這些上頭,老李是十分滿意,隻有一樣不滿,便是養不出兒子來。徐氏嫁進門近十年,閨女卻是生出不少,不算早先的大丫在裏頭,徐氏統共生下了三個閨女,唯獨生不出一個兒子來。

若是早個三四年興許還可商議著買個妾家來,如今卻不同了,買賣不易做不說,便是他這雙腿也不利索了。

常年在水裏泡著,往年是每到梅雨時節就要發病,現今是隔三差五的就害病,去看了大夫,對方也隻說是不中用了,平日能捂著就別敞著,其餘就再無他話。

去歲一年雨水多,莊稼上也是收成薄弱,一家子六口人開支不可謂不大,偏這老李還不肯認命,在城裏費了不少銀錢提回幾大包草藥家來,近日來正日日捧著藥罐子喝藥,早先還豐潤的麵頰,一時也是瘦下不少。

家中正是愁雲慘淡之際,誰想徐氏又有了身孕,老李對她早就不抱希望,瞅著家中四個閨女他便頭疼,就怕徐氏肚子不中用,這一胎懷上的還是個閨女,家裏已經就快揭不開鍋,再生個賠錢貨下來這不是自討苦吃嘛!

放話叫她將胎兒落了,誰知素來賢惠的徐氏難得同他杠上一回,竟是死也不肯,老李生性本也不算大惡,念及總歸是自個的骨肉,徐氏又抵死不從,他也就隻得忍下氣由著她去了。

誰想十月懷胎產下來的,竟是個帶把兒的兒子!

把個老李喜得差點打跌,抱在懷裏親了親,看徐氏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不少。

……

一月後,院子裏正熱火朝天的辦著滿月酒,老李家占地不大的院落內,靠近東麵籬笆牆那處有著一大一小兩間屋子,其中大的一間是二丫三丫四丫三個在住,緊挨著的那一間小的,便是老李家的大閨女李大丫住的。

小屋內陳設簡陋,除卻一張小型架子床之外,便隻支了一張脫了漆的小圓桌與兩把舊椅子等。半新不舊的架子床上掛著一頂洗的發了白的大紅床帳,此刻床帳裏頭的人兒,正悠悠轉醒。

頭痛欲裂,胭脂抬手摸了摸發燙的額頭,微微睜開了眼睛,看清了眼前這一幕,不禁暗自落下淚來。

兩日前她便發現自個回到了從前,至於是何種原因致使的,她尚還不太清楚,隻曉得自己得了重生,能夠再活一回。

她已經病了好幾日了,躺在榻上四肢發軟無力,腦袋暈暈沉沉,除了每日二丫送進兩碗白粥之外,再無其餘人關心她。

抬手用袖子擦了眼淚,她強撐著坐了起來,端起床頭櫃上的一碗涼水,便是大口大口灌了下去,心裏一時透心涼,昏沉的腦袋也好似清醒不少。

撩起床帳落了地,她赤著腳來至窗邊,不消支開窗子去看,便可想象得出爹爹與徐氏此刻是怎樣的一副嘴臉。

一股寒意自足底直躥上頭頂,她一時渾身僵冷打顫,若是沒有記錯,今日過後,爹爹就該哄騙著帶她進城,前世她便是信了爹爹的話,以為爹爹要帶她去買絹花買衫裙,這才懵裏懵懂地被爹爹給賣了。

她從未進過城,見著甚樣東西都覺著稀奇,被個人牙子的丫鬟引著入了後院,說是領她進去吃些糕點喝些茶,待爹爹談完了買賣自會進來喊她一道家去。

她半點沒覺出異樣,爹爹拍了拍她的頭哄她進去,一會兒談妥了買賣便領她去買珠花,爹爹自討了後娘之後,再少這樣待她好,她心裏歡喜,便點了頭跟著丫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