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杯再一次飄到瑤光麵前,那真是皆大歡喜。
罰酒雖免了,玉杯中的酒還是要喝的。薛宛索性人情做到底。大大方方取過玉杯,朗聲道:“這一杯薄酒,我替陸姐姐飲。”
瑤光不由暗讚她會做人。這麼一手筆,薛家的臉麵全給掙回來了。花花轎子人抬人,也順勢笑著迎合:“薛妹妹盛情,我得想一首好詩方配得上你。”略思索,開口吟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詩經?秦風?蒹葭》。
“好!”範玥第一個鼓掌捧場,讚道:“宛姐姐可不就是那令人心向往之,卻可望不可及的水中伊人!說的太貼切了!”
於是再一回玉杯停留,她便迫不及待的接手:“陸姐姐,這杯我幫你喝。你也給我背一首好詩。”
好姑娘!瑤光讚一聲。性子再天真也到底是世家貴女,會做人。嫣然一笑,朝她眨眨眼,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室宜家……
《詩經?周南?桃夭》。
範玥羞紅了臉,範珀卻是大聲鼓掌,稱讚詩寫的好。
這一來,便形成了暗示心理。誰替喝了玉杯裏的酒,瑤光便背一首與他本人貼近的詩。而罰酒?誰會那麼不長眼的說詩不好,這不是得罪替酒之人?這些人可不是舉目無親的異鄉孤女。
瑤光背了一首又一首,有讚美女容貌的,有讚才女氣質的。等女子們鬧過了,一些大膽的年輕學子,也鼓起勇氣上來替酒。瑤光就調侃他們: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倒是無晴(情)卻有晴(情)。
《竹枝詞》,唐,劉禹錫。
把那年輕學子鬧了個大紅臉。好在民風開放,眾人不以為意,反諸多善意調侃。
有中年學士過來湊熱鬧,瑤光就笑吟: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得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醜奴兒》,辛棄疾。
中年學士滿臉讚同之色:“好,好!”也不知誇的是詞還是他自己。
一圈輪下來,瑤光差點沒把肚子倒空。幸好賓客不多,隻二十幾人,拚拚湊湊總算糊弄過去。
最後,隻餘兩人未曾替飲。
秦琛看一眼晏弘,起身,走到瑤光身邊,拿起酒杯,輕柔一笑:“願聞佳作。”舉杯,修長的脖頸略略後仰,一飲而盡。
瑤光看著對麵這張如玉般光潔的美麗麵容,恍惚了一下。如此美麗,如此攝人心魂,卻又不帶一絲女氣。真乃造物主的神奇。想到這位在原著中的結局,沒有妻子,沒有兒女,孤身一人消失於山林之間,令多少讀者唏噓。
是看破紅塵,心無掛礙。還是避諱王位上那人的猜忌,保全自身。誰也不知道。
她沉默良久,久到眾人都開始疑惑,方緩緩吟誦: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鬱鬱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
化為蝴蝶。
《香塚吟》。
詞誦完,場中安靜。眾人疑惑大起,皆麵麵相覷。
從替酒開始,所有的詩詞都是吉祥歡樂之作,最愁苦的也不過是“卻道天涼好個秋”,寓意到底還是向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