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輕觸著麵前那一盆牡丹花的枝葉,甚至連它即將連著盆摔到地上也沒有注意到。
眼看著那花盆隨著婦人的動作掉落花台,秦沐歌這才忍不住喊道,“小心。”
秦沐歌的話音還未落,那盆牡丹花便“砰”的一聲摔在了婦人的腳邊。
而也是因為她這一聲低呼,婦人身子閃了閃,才沒有被砸傷。
秦沐歌快步走到婦人的身邊,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您沒事吧?”
四目相對之間,兩個人的麵上亦是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是你?”
“是你?”
那婦人與如姬一樣,正是借住在太和宮的毓秀夫人。
她也同樣是那日秦沐歌在“以芙閣”遇到的那位對自己投來讚許一瞥的華貴夫人。
毓秀夫人回過神之後,有些渾濁的眼神亦是清明了。
她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砸爛在腳邊的牡丹花。
“我倒是沒事,隻可惜了一盆珍貴的牡丹花了。”
秦沐歌聽了這話,卻是不認同的。
她躬身將那牡丹花根邊上的泥土拍打開,重新將它扶起來,交給了毓秀夫人身邊的宮女。
“夫人此話差矣,您打破的不過是個外殼,若這牡丹花生命力頑強,你再種下去自然也會活的。”
這一番話說的毓秀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當日在“以芙閣”,她就對秦沐歌的膽量有些欽佩。
她那日之所以會注意到秦沐歌,完全是因為她這種直爽大膽、絲毫不畏強權的態度,實在跟自己死去的女兒有幾分相似。
原本,那日毓秀夫人還打算上前與秦沐歌說上兩句話。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時日無多,也不必憑添旁人的傷心。
再者,瞧著秦沐歌那陣勢,壓根兒就不是個會吃虧的主。
所以,她便一直在旁邊看著,並沒有出手相助。
豈料,自己來到這太和宮,竟然還能遇到她。
這難道就是緣分麼?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毓秀夫人笑的慈眉善目,聲音亦是溫潤柔和,叫人忍不住放下了心中的防備和疏離。
自從穿越過來,即便是在丞相府,她也未曾感受到分毫的溫暖。
可不知為何,從那日在“以芙閣”,她便對陌生的毓秀夫人沒有生出抗拒的情緒來。
“我叫秦沐歌,是相府排行第三。”
秦沐歌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的介紹起來。
毓秀夫人笑著點頭,“咱們兩次見麵,第一次我沒有出手助你;第二次,卻是你出聲幫了我,這就說明我們有緣。往日你可以常來我這裏坐坐。”
秦沐歌笑著點頭,“夫人盛情邀約,沐歌隻好卻之不恭了。”
聽著秦沐歌這俏皮話,毓秀夫人隻覺得原本晦暗的心情似乎便的明亮了一些。
她望著秦沐歌的笑顏:若是自己的孫兒還在世的話,差不多也是十幾歲了吧……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就在秦沐歌離開之後,太後亦是默契的回到了寢宮,將前廳讓給了自己疼愛的兩個年輕人。
此刻,容景立在大殿正中,一襲熱烈的紅色張揚十分。
一如他那絕美的容顏。
而如姬則是立在他身後,輕輕抿著唇。
她可以說是跟景哥哥一起長大的。
從小她就對自己的景哥哥傾心,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腦海裏。
剛才,秦沐歌出現的時候——
自己分明看見了半倚在長椅之上的景哥哥,慵懶萬分的用指尖輕撫過眼角下的血紅淚痣。
這,就是他對一件事、或者一個人十分感興趣的表現。
興許這個習慣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是如姬卻是非常清楚的。
之前她還不敢相信,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下來了。
廣袖下的粉拳緊緊的攥在了一起,如今仿佛要將自己下唇咬出血絲來。
她守著、等著、候著的景哥哥;
疼她、惜她、寵她的景哥哥,如今依舊關心著自己的衣食住行,可每次都由南珍或者蘇牧來安排的。
自己甚至連他一麵都見不到。
那份好已然存在,但是卻在景哥哥見到秦沐歌的時候,已經變質了。
“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容景淡淡的開口,目光依舊柔和,可是卻帶著淡淡的疏離。
這眼神更是叫如姬看了心如刀割。
她憋了好半響,直到看見容景邁開步子準備離開的時候,眼淚才止不住的滾落了下來。
她幾乎是不管不顧的衝到了容景的身後,從後麵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景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如姬帶著哭腔,懇求著。
她有一種預感,隻要景哥哥這次走了,那他就永遠也不會屬於自己了。
容景素來不喜旁人碰自己,如今如姬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冷了一張臉。
周身驟然而起的駭人冷意被他強行壓製了下去。
他穩穩的,卻又堅定不移的挪開了如姬纏在自己腰上的手。
轉過頭去,能夠看到已經流下淚來的如姬。
“我一直都在。無論你是在洛陽,還是金陵,隻要你有需要,我都在。”
如姬眼淚婆娑的搖頭,“我要的不是景哥哥的幫助,我要的是你的——”
“姬兒?”
容景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極寒的冷氣從眸中迸射而出。
生生的叫如姬將那個“心”字吞了下去。
她緩緩的從懷中摸出一張畫像,柔弱的臉上露出了不甘,“景哥哥,你對沐歌姐姐萬般照顧,就是因為她的眼睛跟這個人很像,對不對?”
如姬手中的畫像緩緩展開,一張美輪美奐的臉出現在了容景的麵前。
畫中的少女樣貌絕美,氣質卓越。
那翩然的裙裾飛揚,仿若隨時都會飄然遠去的仙子。
而那一雙眸子,清澈明亮。
裏麵似乎飽含著無窮的絮語,欲說還休。
乍一看,的確是與秦沐歌的眸子有幾分相似。
容景在看到這幅畫卷的時候,麵上的戾氣愈發重了一些。
這幅畫,正是他親手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