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生鏽的鐵閘門,一條似乎在無限向前曲折延伸的地底過道,就呈現在段無垠眼前。
過道兩側緊緊排布著無數在石壁上開鑿出的窯洞。段無垠試著伸手一拉,卻發現每扇門後都是僅僅可堪容身的狹小空間,以及在昏黃的燈光下所映出的一雙雙大小不一、卻同樣充滿驚恐與茫然的眼神。
段無垠連忙說了聲抱歉,立即反手關上了門。
一路行來,段無垠拉開的窯洞門數不勝數,而每一扇門的後頭,都與他所見過的第一扇門後的情景大同小異。
同樣逼仄難熬的狹小空間,同樣茫然無助的悲涼眼神。
“喂!你也夠了吧!”在前帶路的鐵晨山終於忍不住開口喊道,“想確認有沒有你的親友在內,隻要從門縫裏瞧一眼就行了!你還想像這樣不斷地開門關門,把這裏每一個人僅有的尊嚴和安全感踐踏到什麼時候!”
段無垠默然停手,緊跟上幾步,悄聲問道:“這裏看起來……也應該是相當正式的人防工事了,難道就沒有辦法……給他們弄個稍微好一點的居住環境麼?”
“哼,你以為我們沒想過這種事嗎?”鐵晨山氣哼哼地回答道,“這處避難所是早在建國之前就開始挖掘建造的,到現在已經算是極端老古董的地下設施了,能在這裏找到足夠多的空間容納下那麼些人,就已經相當不容易了,你還想怎麼地?啊?”
“我明白了,確實很不容易……”
“嗯哼?除非你以為功力足夠高強,就可以憑著一雙赤手空拳,在這地底下為所有受苦受難的人民,開鑿出一片充滿芬芳香氣的樂土?嗯?”
“我可沒想得那麼不現實……”
“那你還覺得怎樣算想的現實?想要有個百寶袋,變出一大堆稀奇好用的工具,丁丁當當地造個花裏胡哨的地底宮殿出來?”
“……”
在一路火氣四溢的單方麵鬥嘴中,兩人已進入了一處地底“廣場”。
雖說是一片“廣場”,但實際上也隻不過是與這處地下避難所其他狹小至極的過道相對而言。這“廣場”究其實充其量也不過就隻有數十平米大小,如果放到地麵上來看的話,實質上最多也隻能算是個“小廳”而已。
“廣場”中擺上幾張材質各異、歪七扭八的桌椅,這就成了一眾蓬頭垢麵的難民們唯一可作稍事消遣之地。
鐵晨山徑直走向其中一張方桌,重重一拳頭錘在桌麵上:“喂!老鬼頭!起來啦!我們有新客人來啦!”
整個桌麵陡然震了一震,趴在桌上的一名老者 “哦喲”一聲,手一鬆,便“哧溜”地滑到了桌子底下。
片刻後,老者才躲躲閃閃地從桌邊探出半個腦袋,四下裏打量一番,方才嬉皮笑臉道:“啊噢,原來是小山你回來啦……哦,有新客人哪,真是稀奇,來來,小夥子坐這兒坐這兒,老人家我請你喝酒……”
望著老者手中鼓搗著的那一銅壺渾濁不堪、冒著酸臭味的不知啥玩意的飲料,兩人一時無言以對。
“好了,別裝瘋賣傻了老鬼頭!反正沒可能會有人搶你的酒喝的!” 鐵晨山笑罵了一句,扶著腦袋,回頭對段無垠泄氣地道,“讓你見笑了,這位就是我的師父兼養父,鐵式鷹爪拳第二代傳人、鷹爪拳門當代門主、兼江南武林道大教習——鐵元武……呃……其實呢,這些莫名其妙的身份……哎,還是不說也罷……你就直接叫他鐵老頭好啦,我也都這麼叫的,反正他也不會在意……”
段無垠卻絲毫不覺有異,照樣恭恭敬敬一輯到地,稱道:“拜見鐵老前輩!”
老者倒是沒什麼特別反應,倒是鐵晨山對段無垠的恭謹感到有些不自在了。
“哎哎,好啦好啦,不管他有啥身份資曆,現在也不過就是個腦袋不甚靈光的醉鬼老頭罷了……” 鐵晨山連忙拉著段無垠往一邊走去,“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之前是做什麼的?怎麼會有這麼一身強悍到難以想象的功力的?”
“關於我的這身功力,也來得莫名其妙,我所清楚的未必比你多……”段無垠含糊其辭的混了過去,“至於先前呢,我原本是冷州市人民醫院的一名外科醫生。”
“哦?原來你是醫生嗎?那倒是好辦了……” 鐵晨山恍然道,“對了,那麼我先帶你去個地方,肯定會有你認識的人在的!”
“嗯?那會是什麼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可以打包票,那個地方你一定會覺得很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