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意味著,它一直在等著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
時雨抱著燈籠鬼的雙手都開始不自覺顫抖起來,不太明白此刻心中滿滿漲漲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奴良滑瓢靜靜垂著眼凝望著她。
自這一次的相遇以來,小姑娘的眼裏頭一次有了勃勃的生機,明亮的火光在她眼中躍動著,讓她整個人,都變得鮮活起來。
他隱約間突然明白了,這個女孩不惜舍棄養育了自己的妖怪和家鄉,心中所一直追尋的‘家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喂,滑瓢……”時雨扯了扯奴良滑瓢的衣領,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般,笑容討好、自然而然地衝他撒著嬌,“我們繼續走吧――把燈籠鬼也帶走好不好?”
*
大天狗久違地感到有些疲憊。
他生而高貴。從幼年時起就見識過無數宮廷傾軋、陰謀權術,心中對此厭煩不已。
原本以為轉變為妖怪之後,從此再也無需陷入這樣的漩渦,然而,滑頭鬼的存在和挑戰讓他意識到……有時候要守護正義,隻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的。
當日森之鄉妖怪們自發舉行的百鬼夜行雖然隻是半成品,帶來的‘畏’卻給他提供了強大的力量增幅,這種非同尋常的強大感覺……能使任何一個妖怪欲罷不能。
他開始插手森之鄉的具體事務,收服手下,震懾在外窺伺的目光,展現自己的強大……一步步地,打造屬於自己的真正的百鬼夜行。
為了守護自己的大義,他需要力量,而為了獲得力量,就必須舍棄一些東西。
他變得愈加冷酷果決,也愈發使屬下們感到敬畏。
然而,偶爾地,大天狗還是會感到一絲焦躁……和說不清,道不明的疲憊。
結束了今天的事務之後,大天狗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發現已經接近深夜了。
這個時間……某個人類應該已經早早入睡了。
在自己如此忙碌的時刻,身邊有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家夥作對比,即使是大天狗,有時也會生出一些壞心眼。
比如故意發出聲音吵醒她、交代納豆給她做討厭的食物、教她難度很高的笛子再嘲笑她的愚蠢……諸如此類。
看著那張笨蛋一樣的臉上泛起的氣急敗壞的怒意,他的心頭就會感到一陣難言的放鬆和愉悅。
將要離開的時候,大天狗突然瞥見拐角處有一隻綠色的草妖怯怯地探出頭來,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那是叫做螢草的小妖怪,有著不錯的治愈能力,在妖怪們間的口碑還不錯。
“什麼事。”大天狗冷淡地問。
“那、那個……”螢草眼神朦朧地看著大天狗,裏麵已經被淚水浸滿了。好、好可怕!啊啊啊我好怕啊!!
“那個,時……”半晌,她好不容易從嘴裏抖出一個詞,抬頭一看,大天狗早已經飛得沒影了。
漆黑的羽翼溶於黑夜,消無聲息又迅捷地落在山頂的庭院前。
大天狗剛剛站穩並且收好翅膀,就見到納豆小僧眼淚汪汪地迎了上來……
時雨有時抬頭看著他輕佻地勾起嘴角的慵懶模樣,就很想讓他破功……忍不住有點手賤地伸手扯了一把走過她身邊的一隻犬妖的尾巴,看著它一瞬間炸毛地跳起來,氣勢洶洶地左看右看,想要找出罪魁禍首的模樣,開心地捂嘴偷笑起來。
犬妖與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隻差一點點就要碰到了。但滑頭鬼卻輕鬆地一側身,抱著她避過犬妖在空中胡亂揮舞著的利爪,慢吞吞地用走路的速度強勢路過了它的身邊。
最終,暴怒的犬妖將鍋甩在了路過的一隻無辜餓鬼身上,撲上去跟它打了起來。
“誒……”時雨卻發出了一聲有點失望的歎氣。
看她明目張膽惡作劇的模樣,奴良滑瓢不禁有些頭疼。這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家裏被憋壞了,一出來,心理年齡直接退化到七年前,甚至比那時候還更為幼稚和惡劣。
“我說啊。”大妖怪懶洋洋的聲音在時雨的頭頂響起,“時雨小姑娘今年還隻有五歲嗎?再搗亂小心我把你直接丟在這裏哦。”
大妖怪語調平靜,聽起來也不像是在說笑。一旦他沉下眉眼,身上那股屬於百鬼之主的威勢就絕對無法被人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