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又有些忐忑地轉頭去看陰陽師的反應——她很想向他表達出對姑獲鳥的親近。如果他能明白的話——一般被偷走的孩子怎麼會和偷走它的妖怪這麼親近呢?
姑獲鳥對時雨的親近又是高興,又是警惕。她用一隻羽翼緊緊包裹著時雨,一刻都不懈怠,生怕對麵的陰陽師動用什麼詭異的伎倆將時雨搶走。
“……我大致明白了。”看著眼前這隻惡名昭彰的大妖怪與這個小嬰兒一副情同母子的親密模樣,正常人大約會覺得荒謬而不可置信,但陰陽師隻是低垂著眼,沉默了一會。
不是很明白他到底明白了什麼,姑獲鳥與時雨保持了一致的沉默。就算是時雨,也沒法樂觀地以為自己不用說話就將想法傳達給了別人。
“照顧人類的小孩,有許多不便之處吧。”陰陽師再度抬起眼的時候,募地一笑,突然開啟了一個毫不相關的話題。
姑獲鳥有點懵,但依然毫不示弱地回道:“這和你沒關係吧。”
“如若你還是像現在這樣,一直去貴族家裏偷盜孩子的物品,早晚還是會被發現,最後被陰陽師討伐。”陰陽師完全無視她的回答,悠然地道。
“那又怎麼樣?”姑獲鳥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但語氣中仍帶有身為大妖怪的高傲與不屑,顯然有些不以為然。
時雨小小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直到現在才得知為什麼陰陽師會找上門來。回憶起自己這幾個月所穿的光滑綢衣、還有那些為了嬰兒特製的食物……她驟然明白過來,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難過。她原本還以為妖怪都是無所不能的,但果然,對姑獲鳥來說,養育她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吧。
“你願意這孩子以後一直和你一起,被追殺的環境中長大嗎。”陰陽師笑著搖了搖頭,又認真地看了時雨一眼,說道,“我的名字是麻倉葉王。陰陽寮六位陰陽師之一。可以的話,我很樂意照顧這孩子。”
螢草追著山童在山間打鬧的時候,突然見到一抹明黃色的影子從頭頂的樹叢間路過,原本有些氣惱的小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啊,是姑獲鳥大人回來了。”
她站住腳步,目送姑獲鳥遠去。
森之鄉沒有嚴格意義上的首領,通常大家都隻是自由自在地玩樂,隻有在外敵入侵的時候,較為強大的幾個妖怪才會站出來,將敵人趕出領地。
姑獲鳥森之鄉僅有的幾個大妖怪之一,她習慣性善待幼崽的性格、與戰鬥時的英勇姿態,都俘虜了很大一批森之鄉的小妖怪,大家都很敬仰她,稱呼她的時候,會自發地使用尊稱。
螢草剛從草木化形的那一段時間,也受到姑獲鳥很多照料,因此對她更加感激和尊敬。相對之下,天生天養的山童就顯得無所謂很多。
他等姑獲鳥的氣息消失之後,又迅速一伸手,掐住螢草白嫩嫩的臉頰使勁捏了捏,然後笑嘻嘻地搶走了螢草手中的蒲公英,繼續轉身奔跑。
“啊!好過分啊!”螢草欲哭無淚地叫喊著,有些委屈地追在山童身後,試圖搶回自己的武器,“快還回來啦——!”
兩隻小妖怪打鬧著跑遠了,這頭的姑獲鳥已經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
半山腰的地方,有一座廢棄的寺廟。這裏似乎曾經是僧侶的苦修之地,但森之鄉建立以前,就已經空無一人了。
姑獲鳥和螢草之類的草木妖怪不一樣,是以人類之身轉化而成,因此也還保有一些人類的習慣。來到這裏之後,她就將這座寺廟據為己有,作為自己在森之鄉的住所,甚至由於喜好潔淨的天性,她還經常親自打掃自己的居所,這一點和很多妖怪都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