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手一抖,將人丟在了走廊的地板之上,他低頭,神色微妙地注視著時雨。

通常而言,大天狗自恃高貴,性格又過於驕傲,向來不屑於在意一些弱者的挑釁,也從來不會去斤斤計較。

時雨跟他熟了之後,時常仗著這一點去撩撥挑釁他,就喜歡看他明明生氣又放不下臉皮跟小孩子計較的憋屈模樣。

但是,一旦大天狗露出這樣的表情,通常就說明要出事了——

“我去練字了。”時雨秒慫,從地上爬起來,看也不看大天狗的臉色,啪嗒啪嗒就轉身跑走了。

“嗬。”大天狗看著時雨逐漸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忍不住嘲諷般地笑了笑——這個人類幼崽是不是忘記了,她的書法老師究竟是誰?

“大天狗大人。”身後傳來姑獲鳥的聲音。

“啊。”他的神色嚴肅起來,關上門之後,重新坐回了姑獲鳥對麵的座位。

姑獲鳥對他詳細闡述了自己這次行動的始末。姑獲鳥並不是個莽撞無謀的妖怪,大國主的神社也不比尋常貴族宅邸,貿然闖入的後果是無法預料的。

花了一段時間潛伏、試探,現實卻完全出乎姑獲鳥的預料。

大國主神社的巫女突然接到神諭,命令他們去討伐西方兩個冒犯了神明的極惡妖怪,於是擁有強大戰力的巫女直接少了一半,緊接著是大國主頻繁發下神諭,要求自己麾下的神官巫女開展祭祀,各種奇奇怪怪的要求,將所有人指使得團團轉。

就是這種混亂,使得姑獲鳥有機可乘。她趁機附在一個人類女子的身上,以熱鬧的慶典作為掩護,偷走了神社中準備分發的一部分禦守。

雖然行動很順利,但之後姑獲鳥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以妖怪之身,冒犯一個神明,而且還是大國主這種出雲神明之首的存在,對於可能存在的嚴重後果,姑獲鳥一開始就做好了足夠的心裏準備。

但奇怪的是,直到她回到森之鄉,這一路上都是風平浪靜,絲毫沒有想象中的追殺和通緝。

“我聽說您身上流著天照的血,能否請您看顧時雨一二呢?”姑獲鳥誠懇地請求道。

大天狗沉吟片刻,問:“你懷疑她和神明有關係?”

“隻是猜測。”

“我沒有那麼空。”

“……我相信您。”

雖然也許是遊戲係統開了掛的原因,時雨毫無障礙地和妖怪們交流,但實際上她看不懂日文、也不會寫。姑獲鳥也隻能看懂一些,她化為妖怪之前是平民家的女子,目不識丁,變成妖怪之後雖然經曆了漫長的歲月,也沒有特意地去學習過。

因此,當時雨察覺到自己是個文盲的事實之後,姑獲鳥自己也沒辦法教導她。隻能去請求妖怪之中少有的有文化的大天狗幫忙。

關於大天狗,他的出身也很讓人疑惑。一開始時雨還以為這種大妖怪肯定是得天獨厚、一出生就暴強一把,說不定就跟孫大聖一樣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但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妖怪怎麼可能如此有文化?大天狗的一舉一動,都透著股如同天潢貴胄般的矜貴傲慢,時雨又忍不住猜想他可能和姑獲鳥一樣,都是由人身轉化為妖身的妖怪,而且原本的身份應該頗為高貴。

就在時雨的思緒不知偏遠到那個角落去的時候,九命貓的聲音將她拉了回來:“不是喵。據說是一個叫做滑頭鬼的妖怪喵~”

“那是什麼妖怪?”時雨挑了挑眉,有些疑惑,“聽起來不是很厲害的樣子嘛。我的記憶應該沒有錯才對,百鬼之主並不是這個滑頭鬼吧?”

“喵不知道~”九命貓晃了晃腦袋,懶洋洋地趴在草叢上,“不過,據說酒吞童子大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出現新的百鬼之主也很正常喵~”

“是這樣嗎。”時雨若有所思,第一次將酒吞童子和滑頭鬼的存在記在了心裏。

不過,她很快又拋開了這些思緒。

天塌下來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有大天狗他們在,這種事情完全輪不到她去操心。

不過預定好的離開計劃需要暫時停止了。在森之鄉遭遇極大威脅的此時,貿然提出離開不僅像是一種背叛,更可能會遭遇到外麵妖怪的襲擊。

時雨吐了一口氣,仰躺在草坪上,安靜地注視著上方明亮的夜空。

無數星子在她眼中明明滅滅,仿佛有一條看不見的光帶連接著她與天空,使得一股股神秘的力量從星星中流入她的身體,帶起一股暖洋洋的奇異舒適感。

時雨偶爾也會對陰陽師養成遊戲賦予她的陰陽術感到好奇和疑惑。就她的常識來說,陰陽術應該就像以前遇見的那位青年陰陽師一樣,使用事先準備好的符咒、配合一定的手勢和咒語進行攻擊或者防守,而她抽取到的陰陽術,卻都是和星星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