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寒未歇的時節,窗外的一樹梨花還帶著露水,許蓮有心出去賞景,一打開窗子,迫人的寒氣撲麵而來,不禁縮了縮脖子。
她最怕冷了,還是在窩在有熏籠的屋裏吧。
貼身侍女饅頭(......)一溜小跑地闖了進來,一停下來還來不及把氣喘勻就火急火燎對她說:“小姐,老爺提著明光戟出去了,德福說瞧著麵色很差,像是要去尋誰的晦氣。”
許蓮聽了果然一臉驚悚:“我爹這是要去江家興師問罪?提明光戟怎麼成?”
饅頭也是一臉的擔憂,接著就聽她家小姐端著那種憂國憂民的神情說道:“刀槍劍戟的傷人無眼,咱是去打架,又不是去殺人。讓德福去馬房選一條最粗的鞭子給老爺子送去,記得拎出去之前先泡一遍鹽水。另外拿一套幹淨的小廝衣裳給我。”
饅頭一愣,轉身跑出去傳話了。
許蓮換過衣服,往臉上均勻地抹了層煤灰,拔腿趕上了自家老爺子的腳步。
忠勇侯戎馬半生不拘小節,都快五十了暴脾氣還是沒變,眼見閨女要一起,二話沒有接過鞭子繼續走,到了肅毅侯府也不用門房通報,父女兩個徑自走向廳堂,門神似的一站等著人來。
肅毅侯聽過下人的稟報很快就趕了過來,還拱手作揖地想和忠勇侯寒暄兩句今個天氣不錯,你吃了嗎之類的廢話,老爺子完全不接茬,氣勢洶洶點名要見江文濤,肅毅侯推說犬子不在府中,老爺子不信,也不和他作什麼口舌之爭,往堂中一坐表示不在是吧,那他這個長輩在這坐著等等他。
如此僵持了一刻,江文濤終於出現,一看到那張欺騙性頗高的臉許蓮就氣不打一處來,為了不讓發現狠狠盯了幾下才低下頭去,不想這廝見了老爺子就是一跪:“晚輩不才,害了蓮妹清譽,實乃情之所至無可奈何,為今之計唯有求了公主將蓮妹聘為平妻,文濤發誓,日後必定善待蓮妹,還請許伯父應允。“
應允你妹!許蓮氣得差點就要吼出來,老爺子反應更大,也不言語一聲鞭子就招呼上去了,隻一下就把他抽翻在地,許蓮暗暗叫好,隻可惜沒有親手來上兩下來得解恨。
烏黑的馬鞭舞得虎虎生威,連抽了十數下,肅毅侯本立於一旁沉著麵色不發一言,直到兒子錦衣之下滲出血跡才道:”這孽障惹下如此事端毀了令愛清譽,許兄盡管下手,就是把他當場打死,我肅毅侯府也絕不會說您半句不是。“
此言一出,老爺子停手看著肅毅侯冷笑了一聲,肅毅侯不敢對上這目光偏過頭去,老爺子甩手將鞭子摜在地上,轉身就走,許蓮緊隨其後,臨走之前不忘裝作不經意地踩了躺在地上叫喚的江文濤幾腳。
這下爽歸爽,不過許蓮冷眼看著肅毅侯的作態,一副這事是我兒子對不起你閨女,但讓你打完事就了了哪來的回哪去吧的死樣子,最後還說反話逼得老爺子不能下死手,她知道兩家的交情算是完了。
完就完,怕你啊?
尚公主就好好地尚公主,手欠地作什麼詩敗壞老娘名聲,這下被揍了吧,活該!
幸好還有老爺子威武霸氣地為她做主。
她穿越過來安安穩穩地過了十幾年,還是頭一次碰上這種比吞了蒼蠅還惡心的事。
被打的那個倒黴催的是她名義上的前任,忠勇侯府與肅毅侯府本是世交,遞傳三代至此兩家想要結個親家為兩家的交情錦上添花。
被很人道主義地問到是否願意的時候,許蓮是無可無不可的,既然穿了她也沒矯情地想要什麼自由戀愛,母親李氏帶她去肅毅侯府做客的時候她見過那廝,相貌氣質都俱佳,又是嫡出的次子,嫁過去也不用主持中饋管一大家子,隻管分府之後做一府主母就好,於是痛快地同意了。
直到人如其名文采斐然的江文濤高中探花得皇帝青眼,將愛女端華公主下降,許蓮簡直被這麼一大盆狗血砸得回不過神來。
這也就算了,兩家一直是口頭允諾的親事,不曾交換庚帖,婚事作罷對她的名聲雖然有些影響也不至於太大,可他偏偏萬分作死地在文人墨客聚集的鬥酒會上作了一首詩來表達對她的思念和對尚公主的不滿。
才子名聲在外,此詩一出一時廣為流傳,這下好了,端華公主怎麼被氣到她不知道,她身上從此被蓋上了與當朝駙馬爺糾纏不清的戳子,名聲算是徹底完了。
許蓮就不明白了,江文濤是讀書讀傻了嗎?他這是想幹嗎?他們兩個見過幾麵不假互相覺得還不錯是不假(許蓮單方麵認為),還沒到山無棱天地合的地步吧?
就算他十分心水她因而不想尚公主,殿試的時候直接延平帝說清楚啊,她就不信他說了已有親事,延平帝還會覺得你這小子真他媽驚才絕豔,老子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你。
殿試的時候縮成了烏龜,賜婚的禦旨都接了開始玩起了非暴力不合作,還寫詩明誌,腦子被門擠了吧。
他以為他這麼一來,延平帝就會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然後收回賜婚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是以為以他的文采此詩一出她許蓮就會感動地眼淚嘩嘩,然後跑動公主府表示非君不嫁,接著端華公主就非常大度出麵安撫甚至願意和她效仿娥皇女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