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地靠在彩珠身上的淩若瑤,微微抬眼看向那宮女,虛弱地問道:“皇上呢?皇上在哪裏?”
“皇上正在禦書房裏批折子呢。”
沒再說話,淩若瑤直起身來,搖晃著身子,便是跌跌撞撞地朝著殿外走去,嚇得彩珠趕緊跟上去,小心地扶住了她。
一路徑直來到禦書房,淩若瑤也顧不得太監的阻攔,一記淩厲的眼神掃去,便讓那太監不敢再上前來。
推開了扶住她的彩珠,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邁步,獨自一人,走進了禦書房裏。
走進去後,她才發現,原來皇甫炎和皇甫熙也在。皇甫羽還在戰場上,故四人沒能聚齊。
見到她走進來,皇甫炎和皇甫熙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便站起身來,朝著皇甫逸拱手說道:“若是皇上沒別的吩咐,臣等就先告退了。”
微微頷首,皇甫逸沒有說話,卻是將目光投向了臉色很不好看的淩若瑤。
在經過淩若瑤身邊時,皇甫炎和皇甫熙紛紛扭頭看了她一眼,看向她的目光,均顯得有些複雜,似是不知該作何表情一般。
待到兩人離開後,皇甫逸才起身走到了她的麵前,伸手握住了她的雙手,見她的雙手很冰,便趕緊替她搓了搓手。
“這麼冷的天,出來怎麼也不多穿一點?當心著涼。”他柔聲說著,話語裏充斥著濃烈的關心,看向她的目光也很是溫和。
然而,淩若瑤卻並未理會他的關切,依舊麵無表情,眼神冷漠地看著他,直奔主題問道:“你下旨了?決定了要如何處置我的家人?”
在她出現的時候,皇甫逸便猜到了她來找他是為了什麼,但見到她此時這般反應,他還是有著幾分的難以接受。
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是瞞不住她的,便點了點頭說道:“已經下旨了,三日後,便處斬淩青蓮。七日後,便將淩延等人押送至邊疆。”
雙眸霎時間變得冷冽起來,淩若瑤緊咬著紅唇,似是在努力地壓製心中升騰而起的怨恨和怒火,但她那俏麗的,卻顯得蒼白的臉龐上,依舊寫滿了憤怒。
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抬頭,冷眼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把我的家人關在哪裏?”
簡短的一句話,卻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
“若瑤,你問這個做什麼?”皇甫逸有些疑惑不解,狐疑地問道。
“你把我的家人關在了哪裏?”沒有理會他,淩若瑤再次出聲問道。
英挺的眉頭緊擰成了一團,皇甫逸沉默了稍許,才出聲說道:“天牢裏。若瑤,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不了!”猛地一揮手,淩若瑤低吼道,“你不要再讓我冷靜了,我冷靜不了。我的大哥,就要被處斬了,我的家人就要被流放了,你叫我怎麼能冷靜?此時此刻,我的家人被關在監牢裏,而我卻住在皇宮裏,你讓我如何麵對他們?”
“若瑤……”
深呼吸了一口氣,淩若瑤突然抬頭望向他,語氣清冽卻決絕地說道:“我也是淩家的一員,既然你要將處置我們淩家,那也把我一起給處置了吧?淩家人都要被發配邊疆是吧?那好,也把我發配邊疆吧!”
“若瑤,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的。”抬手扶住她的雙肩,皇甫逸沉聲說道,語氣裏透著些許的疲憊和無奈,“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又怎會將你發配邊疆呢?”
“你還說沒有傷害我麼?你這般對待我的家人,那不是在傷害我麼?”
“若瑤,為什麼你就不能替我想想?”皇甫逸突然感到很無力,“你大哥犯的是通敵叛.國之罪,按理當誅九族。如今,我隻下旨處斬你大哥,至於淩家的其他人,我並未處斬他們,將他們發配邊疆,對他們已經是仁慈了。”
“仁慈?”勾起唇角,淩若瑤冷笑著說道,“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我的家人關起來,還下旨處斬我大哥,流放我的家人,還好意思說仁慈!”
麵對她的質問和憤恨,皇甫逸感到很是無奈,甚至還有著一絲的委屈:“若瑤,我已經說過了,我並沒有冤枉你的大哥,他與紀紹源相識,你也是知道的,為何你卻老是認為,是我冤枉了他呢?”
他的這一番話,讓淩若瑤有些不知該如何反駁,心中也有些退縮起來,她不是不知道他所說的這些,隻是不想相信,不願相信,所以才一直這般自欺欺人。
“我不想聽你說!我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和我的家人在一起!”凝視著他那雙深邃的鳳眸,淩若瑤語氣堅定決然地說道。
說完,也不等皇甫逸開口,她轉身便小跑著朝殿外奔去,隻留下皇甫逸獨自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稍許過後,他才回過神來,眉頭緊鎖,這才趕緊追了出去。
然而,在他走出宮殿時,卻發現殿外早已不見了淩若瑤的身影。
叫來旁邊的小太監,皇甫逸向著小太監一詢問,才知道淩若瑤已經跑走了。
鑒於剛才她所說的那些話,以及她詢問自己,淩延一家人被關在什麼地方,他便知道她是去了哪裏。
一手背負在身後,他邁步走下了石階,步伐快速地朝著前方走去。
一路來到了天牢外,淩若瑤很自然的被守在牢房外的獄卒給攔了下來。不管她是撒潑耍渾還是求情說好話,獄卒始終不肯放她同行。
即使她搬出了皇甫逸,用皇甫逸做幌子,獄卒依舊隻有一句話:“請出示令牌。”
淩若瑤頓時真想提刀砍掉眼前這兩個獄卒的腦袋,若是她有令牌,還至於和他們這般廢話麼?
僵持了許久,淩若瑤依舊沒能進入天牢,時間反而浪費了很多。
而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一抹健碩的身影,出現在了幾人的身邊,沉聲說道:“讓她進去。”
“屬下遵旨。”
並未看皇甫逸一眼,淩若瑤冷哼了一聲,邁步便朝著牢房內走去。
走進牢房,她環顧了一眼兩邊的牢房,卻並未見到淩延等人。一時著急,她便出聲喊道:“爹,大哥,姐姐!你們在哪裏?”
“老爺,少爺,是小姐的聲音!”
話音剛一落,淩若瑤便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喜,便再次出聲道:“彩芝,是你麼?你在哪裏?”
“小姐,是奴婢,奴婢在這裏!”
循著聲音望去,她在前方不遠處的牢房裏,看到了彩芝的身影。同一個牢房裏,還有淩若芸。
而在她們對麵的兩個牢房裏,關著的則是淩延和淩青蓮。
小跑著來到了淩延的牢房外,淩若瑤緊張地看著他,眉頭緊鎖,急忙出聲問道:“爹,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若瑤,你總算是回來了。爹也終於可以放心了。”淩延也走到了她的麵前,將她好生地打量了一遍,蒼老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心中是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感覺,淩若瑤隻覺得鼻頭一酸,滾燙的液體瞬時間便湧出了眼眶。哽咽著聲音,她愧疚地說道:“女兒不孝,看你們受苦,卻不能救你們出來。”
目光柔和地看著她,淩延笑了笑,伸手替她捋了捋鬢邊的秀發:“傻孩子,隻要你沒事,爹就放心了。”
“爹……”
“去看看你大哥和你姐姐吧。”
點了點頭,淩若瑤便來到了淩青蓮的牢房外。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些:“大哥。”
淩青蓮並未起身走到她的麵前,依舊蹲在牆邊,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卻很是複雜。勾起唇角,他朝著她微微一笑:“若瑤來呐。”
“大哥,你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你是被冤枉的。”
淩若瑤用希冀的目光看著他,期待著他告訴自己,是的,他是被冤枉的。這樣一來,她就可以讓皇甫逸徹查此事,還他們一個清白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總不能按照她所希冀的這般。
隻見淩青蓮勾唇苦笑了一聲,語氣平靜地說道:“若瑤,對不起,都是大哥的不好。沒人冤枉我,紹源的確是蒼穹國的太子,而我也的確是故意戰敗。就連當初我第一次率兵出征,也是事先串通好了的,才能接連打贏勝仗。”
“不,這不是真的!”淩若瑤依舊不願相信。
“若瑤,這是真的。我的確是犯了通敵叛.國之罪。”迎上她那懷疑的目光,淩青蓮沉聲說道,看向她的目光,也很是嚴肅。
他很清楚自己的結局,也不願去過多的解釋什麼。解釋多了,反而顯得自己很是懦弱。既然他選擇了這一條路,做了這些事,他便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若瑤。”在淩若瑤震驚的時候,對麵牢房裏,淩若芸卻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急忙回過神來,淩若瑤搖晃著身子,來到了淩若芸的牢房外,同樣擔心地看著她:“姐姐。”
來到她的麵前,淩若芸難得向她露出了一個由衷的笑容,語氣平和友好地說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在牢房裏的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當初,是我太偏激了,把什麼事情都歸咎到你的身上。錯怪你了,你不要生姐姐的氣。”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想著向自己道歉,淩若瑤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急忙搖頭,她帶著哭腔說道:“我怎麼會生姐姐的氣呢?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姐!”
“若瑤……”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淩若芸朝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好好的活著。我們落得這般田地,也怨不得任何人。而且,我也不會後悔。不後悔自己愛上了顧公子。”
心中一愣,淩若瑤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了解淩若芸,且,對她的看法,也有些偏激。
為什麼有些誤會,有些話,總是要在患難的時候,才能解開,才會說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