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典禮在紅杉頂大劇院裏,為避免粉絲太過瘋狂發生安全事件,道路從山腳下開始就被封了起來。
謝拾找了個廁所隔間,一直等到半夜,確認大部分記者都離開了後,才沿著小路溜到助理給他準備好的車子處。好在群眾視線大概都被沈旬轉移了,也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不見了。
謝拾坐進車子裏,望著車前一片蒼白的月光,麵無表情。
他這十年,圖的什麼呢?什麼也沒得到,卻什麼都失去了。他現在獨身一人,倉惶狼狽得如同驚弓之鳥,找不到地方落腳,沒有地方可以去,今晚照片一曝光,他也就身敗名裂了——雖然本來就沒什麼名氣。
這下好了。
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現在連事業也沒有了。
謝拾緩緩發動車子,擰開音響,車子裏緩緩流淌著沈旬的一部電視劇的片尾曲。
低沉的女聲壓抑而迷茫。
他疲憊地從藏青色西裝口袋裏掏出一隻皺巴巴的煙,點上。
副歌部分是沈旬的聲音,演而優則唱,僅僅是他的聲音,就足夠萬千人癡迷了。但其實沈旬並不是很會唱歌,沒有太多的歌唱技巧。
那小子,從小就沒有音樂感,這首歌還不知道錄過多少遍。
謝拾仿佛想到了什麼,吐出一隻煙圈,勾起了嘴角,然而這笑容稍縱即逝,又很快地壓了下來。
他罵傅子琛是一灘爛泥,但起碼他過得風生水起,自己這樣的人,又算什麼呢?
謝拾開始加快車速。
他苦笑一聲。
算是父債子償嗎?自己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謝拾不願再去想,猛吸了一口,將煙頭重重按在方向盤上。
“你速度太快了。”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淡淡道。
謝拾猛地抬頭,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震驚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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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盛大的頒獎典禮變成了一個笑話,最終被證實沈旬並沒有出現,那些記者撲了場空,回過頭來卻發現連謝拾都不見了!然而當時流言的傳出者根本找不到,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頒獎典禮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隻能擇日再辦,諸位大牌小牌藝人敗興而歸。
現在有關謝拾的流言已經漫天,估計過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來求自己了。傅子琛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徑直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間。
“你跟著我幹什麼?”他猛地轉身,不耐煩地看向身後的楊息堯,“從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楊息堯微不可見地抿了抿嘴,小聲道,“新專輯的事情……”
“知道了。”傅子琛沒什麼情緒地說,眼中蘊育著濃濃的厭惡之情,楊息堯抬起頭時,明顯被這眼神刺傷了。
然而傅子琛卻毫無收斂。
楊息堯受驚般地趕緊低下頭,傅子琛卻越發厭惡他這副神情。
“你既然有求於我,就應該投其所好才是。”傅子琛勾住他的下巴,嘖了一聲,“難道你不知道我最討厭男人娘們兒吧唧的嗎?”
“就像你這樣。”他冷冷補充道,“別裝純了。”
楊息堯心中不屑,誰比誰幹淨呢?
然而他抬起臉時卻一臉無邪道,“傅總說的是。”
傅子琛嗤笑一聲,索性不再看他,掉頭就走。
楊息堯仍待在原地,雙拳捏起了青筋,嘴唇泛白,直到遠遠地傳來了傅子琛的冰冷的聲音,“知道了。”
這便是代表同意了。
然而……
楊息堯幹淨的臉上籠上一層濃濃的陰影,謝拾那塊絆腳石,是時候清除了,得做得悄無聲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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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視鏡裏,沈旬一張臉在黑夜裏模糊不清,雙眸透出星點亮光,沒有一絲情緒。
謝拾雙眼有點紅,他怔忪地捏著方向盤,心裏頭揪了一下,猛然跳出一個數字。
十五。
十五年。
這竟是他們時隔十五年,說的第一句話。
謝拾沒有回答,沈旬便也沒說話,麵無表情地望著他。
謝拾看著後視鏡裏對方的雙眼,心中如同嚼了陳放十五年的舊茶,那舊茶他已經喝了十五年了,已經喝出了所有的味道,苦澀的、懷念的、痛苦的、麻木的,然而這一刻,謝拾又覺得自己嚐出了新的味道,說不出的味道,那是一種擺在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半米,卻是十五年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