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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場雪降臨,俞府種植的梅花全部盛放。
暮光中,薑洛揚站在廊下,裹緊了鬥篷,靜靜看著飛雪連天,等俞仲堯回來。
廊下的大紅燈籠逐一亮起來,室內亦是燈火通明的時候,俞仲堯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她視線內。
他穿著大紅官服,本該披在身上的大氅拎在手裏,像是很有些分量。
薑洛揚欲言又止,不知道他又在唱哪出,移動腳步,要下台階迎他。
“別動。”他出言阻止,步調加快了一些,到了她近前,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不聽話,誰叫你出來等我的?”
“誰等你了。我賞雪呢。”她笑盈盈凝了他一眼,又指了指他手裏的大氅,“怎麼回事?”
“先進門。”他攜了她的手,領著她走到寢室,將臨時變成包裹的大氅放在臨窗的大炕上。
“到底是什麼啊?”薑洛揚留意到大氅裏麵有什麼動了動,緊張兮兮地問他。
俞仲堯把大氅展開來給她看。
“呀……”薑洛揚看清楚之後,唇畔逸出歡喜的笑。
居然是兩條小狗,意味著睡在一起——“這樣也能睡著,倒是心寬。”她輕聲說著話,湊近些打量。
都是金黃色的毛,模樣相差無幾,隻是其中一個的兩眼上分別一道白色,活脫脫兩條眉毛,再細看,圓圓的小爪子也是白色的。
“真可愛。”薑洛揚很小心地摸了摸兩個小家夥的頭,“哪兒來的?”
已有丫鬟送來熱水。
俞仲堯一麵洗手一麵道,“長興侯去他城外的莊子裏撿來的——它們莫名其妙地跑到莊稼地裏去了,凍得跟傻子似的。長興侯看著不落忍,就給了它們點兒東西吃。等了大半晌,它們不走,也沒人找,他就帶回了府裏。我找他過去說幾句話,他跟我抱怨,說是撿到了燙手的山芋——他愛管閑事,但是不愛養這些,我就把它們帶回來了。”
“這才多大啊?”薑洛揚擔心,“我們要是照顧不好怎麼辦?”
“怎麼也有兩個多月了,容易照顧。明日我讓白管事跟連翹幾個交代一番就行——他懂行。”
“那行啊。我們好好兒養著它們。”薑洛揚將大氅一角拎起來,輕輕地給兩個小家夥蓋上,“取了名字沒有?”
連翹幾個見夫妻兩個說著話,便去了外間擺飯。
“還沒。”俞仲堯沒正形,笑著擦了擦手,“就叫招財、進寶怎麼樣?”
薑洛揚忍不住笑,“也行啊,挺吉利的名字,好容易記。”說著碰了碰白眉毛白爪爪的那隻,“這個叫招財,另一個叫進寶。”
“你還真用啊?”俞仲堯到了她身邊,“不覺著惡俗?”
她一本正經的,“我就是要自己每天都記著,俞太傅也有很惡俗的一麵。”
“嗯。”俞仲堯笑著頷首,在她耳邊微聲道,“你再數落我,晚間我還有更惡俗的一麵。”
她斜睇他一眼,拿他沒轍,扯著他衣袖,轉去竹簾後麵,幫他除下官服,拿來家常的錦袍。
他不配合,雙手捧住她的臉,用力地親了親她,“眼巴巴地等著我,想我了?”進院門時看到自己的小妻子正在等著自己滿心暖意,無從言喻,能說出口的,隻有這樣在她看來不著調的言語。
“……不想你想誰啊?”她是早被他治的磨的沒脾氣了,“到了時辰也沒回來,我擔心有什麼事呢。”
“能有什麼事?想著隻耽擱一會兒,就沒讓人回來傳話。”他吮了吮她的唇,“下不為例。”
“那就行。”她環住他腰杆,仰臉看著他,“讓我知道沒事就行。”
“這容易。答應你。”
“嗯。”她笑得甜甜的,繼而卻忐忑地問他,“我們會這樣過一輩子麼?”
“當然不會這樣過一輩子。”他將她擁進懷裏,“我們還要生兒育女,要看著孩子跟招財進寶一起長大——往後會比現在更好。”
“真的會比現在好麼?”她低聲問道。
“又胡思亂想什麼呢?”俞仲堯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凡事有我呢,你也長大懂事了。”
“……”
“凡事有我,什麼都不需擔心。”他調侃她,“太容易知足就是這點不好,總是想不到更好的光景。”其實他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她會在感覺最知足的時候心生惶惑,會怕轉眼間一切成雲煙。
“不是我容易知足,隻是你不是我。”她看住他,眼中盡是柔情,“沒有你,我隻是雙手空空的那一個。”
“沒有你,我手裏也隻得南煙、權勢。你給我的已太多。”他摩挲著她的額角,“不為此,我怎能以身相許。”
“嗯,我盡量相信。”她又現出了甜甜的柔柔的笑。
他低下頭去索吻。無限深情繾綣,不摻雜絲毫慾望。
用飯的時候,俞仲堯問起南煙。
薑洛揚告訴他:“南煙陪我合了整日的賬,早就乏了。我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就讓她回房用飯,早些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