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洛揚和顏悅色地應承,“三爺把她看得太重,想多留她一段時間,眼下不急著談婚論嫁。”
雖說婉言拒絕了,但是言語留了餘地,提親的人離開時並無失落。名門望族的婚事,想要快可以很快,想要照常規三媒六聘,便可以足足耗費三兩年時間,怎樣都是情理之中。
轉過頭來,薑洛揚讓珊瑚去跟俞南煙有意無意地透露兩句這件事。
珊瑚回來之後,悄聲回稟:“大小姐一聽就睜著大眼睛問我,那怎麼行呢?我都不知道那家的男子樣貌性情品行如何,便是嫂嫂能把人拎到麵前相看,也看不出他的品行啊?不行不行,嫂嫂沒答應吧?可千萬不能答應啊。”說到末尾,已是忍俊不禁。
“嗯,咱們大小姐這話可是有些聽頭。”薑洛揚笑得眉目彎彎,“素不相識的不行,相熟的人,總該考慮一二了吧?”皇帝的心意,她並沒瞞三個大丫鬟。
珊瑚笑意更濃,頻頻點頭。
薑洛揚是有事可做了,應承說親的人,跟俞仲堯說了南煙的態度。皇帝得知後,卻是有了天大的煩惱。
這天坐在禦書房心煩半天,讓內侍把俞仲堯請了過來。俞仲堯進門後,他依然沒精打采地歪在臨窗的大炕上,“少傅,我是把你當親人一般哪,你怎麼能騙我呢?”
俞仲堯明知故問:“我騙你什麼了?”
“南煙的事兒啊。這倒好,我這自己找到你說項的人還沒等到回話,你府裏就去了那麼多提親的人。”皇帝沒好氣地拍打著大炕,“你怎麼能讓那麼多人惦記上南煙呢?”
俞仲堯就笑,“是太後一直不得空,該進宮的沒進宮的緣故。女子在內宅,可不就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我也沒法子啊。”皇帝坐起來,氣鼓鼓的,“洪太妃太難纏了,真不知道好歹。我讓她回府省親她都婉言謝絕了——讓南煙她們進宮,總得把她支開吧?”他下地穿上靴子,到了俞仲堯近前,“少傅,給我出個主意行不行?我這不也是怕洪太妃對俞夫人言辭不善麼?”
“那就想個冠冕堂皇又子虛烏有的理由。”
“譬如說——”皇帝拉著俞仲堯的手臂輕搖,像個隻盼著心願得到滿足的孩童,“說明白點兒吧。”
俞仲堯忍了又忍,才沒有蹙眉,心說要不是南煙懼怕嫁給素不相識的人,真是懶得理你。他隻得把話再說明白一些,“比如說,你夢到了佛祖或是菩薩,佛祖菩薩指明要洪太妃抄寫經文——這一類的事,你看著做文章。”
皇帝笑了起來,“明白了。嗯……那就這樣,我夢到了先帝,先帝要洪太妃給他抄寫楞嚴經,還要盡快抄完。就這麼定了。”
由此,第二日,薑洛揚、沈雲蕎和俞南煙進宮。
皇帝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俞南煙。是俞仲堯請內侍知會了太後一聲,太後從中幫忙安排俞南煙去禦花園見見皇帝,自己和薑洛揚、沈雲蕎說了一陣子話,也去了禦花園賞花。
此刻的皇帝,站在湖邊石欄前,打量了俞南煙一番,笑問:“這段日子過得好麼?”
“過得很舒心。”俞南煙娓娓道來,“平時大多時候看書,時不時與嫂嫂一起下廚,學著做些糕點菜肴,偶爾也會坐在一起做針線,隔三差五的,也會一起出去串門。嫂嫂待我特別好,親姐妹一樣。再就是哥哥了,他現在每日申時前後回家,我看書遇到不懂之處,都能去問他。他雖然總是言簡意賅,幾句話打發掉我,可是慢慢回味,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皇帝很失落,“我太羨慕你了。”
俞南煙輕輕地笑,側目看住他,“你怎麼又清減了些?是不是沒有好好兒吃飯?”
“有麼?”皇帝抬手摸了一下臉頰,逸出和煦的笑,“沒有,你別亂擔心。”
“沒瘦才怪。”俞南煙扯扯嘴角。
“說起來,你也不小了。”皇帝眼含探尋地看著她,“我聽說,這幾日不乏去俞府提親的門第?”
“是呢。”俞南煙有些無奈地垂下了頭,“這點真不好。在風溪,女孩子要十八歲之後才能嫁人呢,在大周卻是十多歲就開始張羅婚事,及笄禮之後,大半就要嫁人了。幸好哥哥嫂嫂都想多留我一段時間,沒答應那些提親的門第。”
皇帝凝了她一眼,轉頭看著湖麵,語聲在蕭瑟的秋風中,有些飄忽不定了,“那麼,你是想晚幾年嫁人呢,還是看不上那些人呢?”
“……”俞南煙抿了抿唇。
皇帝見她沒應聲,也沒敢追問。在很多外人眼裏,俞家兄妹兩個的年齡是個迷——他們因著母親已不在世,從不慶祝生辰。這一點,想來俞夫人最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