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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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蕎命人先一步到俞府傳話,請俞仲堯等她到了,聽她說完要事再出門。

到了外院,白管事上前來,“三爺在花廳。”

沈雲蕎到了花廳,見禮之後,開門見山,把章蘭婷告知之事複述一遍,末了道:“我雖然氣得不輕,但是並不敢確定屬實,便想先跟你說說,命人盡快查實。”

俞仲堯眸中寒光一閃。他知道順昌伯父子的動向,但是並沒派人進到章府隨時探聽消息,對這些關起門來才說的話也便無從知曉。

他頷首,“我稍後便吩咐人去查查,下午命人去廉王別院看看。”

沈雲蕎聽了,欲言又止。

俞仲堯道:“有話盡管直說。”

沈雲蕎這才道:“三爺的意思是,要人監視章文照下午去不去廉王別院,妥當麼?不應該阻止他或是索性抓起來麼?”

“不需如此。廉王若是連這種小人的話都聽信,並且加以利用,那麼——”俞仲堯微微揚眉,眼中寒芒更盛,“也不需留著他了。”

他的意思是,不介意有個在朝堂處處作對的人,但是絕不能容忍品行卑劣的人。沈雲蕎緩緩吸進一口氣,輕輕點頭,“明白了。”

“多謝你及時告知。”俞仲堯笑了笑,“不必憂心,依我看,廉王多半不會讓順昌伯父子如願。”少許的不確定,是因孟灩堂以前對待關於洛揚的事,總是頭腦發昏。

沈雲蕎會意,心緒緩和下來,逸出笑容,“那我不耽擱你,去內宅了。”

俞仲堯頷首,喚人送她去後麵,吩咐白管事幾句,依約去了高府。

沈雲蕎去往內宅的路上,猜想著孟灩堂會如何行事。念及這個人,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簡西禾。

簡西禾,如今是何情形?

隻要她願意知道,便能打聽到他近況或去向。

但是沒必要。

他分明是給了她最大限度的成全,回京之後,從不曾做過任何與她有關讓她側目的事。

既然明白,接受他這番好意,把日子過好,才是對他這份善意最好的回報。

他是她前塵浮光掠影中一道很美的風景,給過她照顧,給過她真心。

她從沒把他當做送到麵前的選擇之一。他是簡西禾,是她欣賞的男子,是她願意與之成為朋友的人。際遇不允許,便封存在心底,記著他,尊重他。

若是餘生咫尺天涯,她也不會認為他的選擇是因自己而起。

絕不是。

那種男子,情緣聚散隻是他生涯中的要事之一。

隻願他安好。

薑洛揚與俞南煙笑盈盈地出門相迎,沈雲蕎這才斂起心緒,與兩人進到正房說笑。

房裏空氣清甜,來自於大花瓶裏的香花。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因著是新婚,坐墊桌圍等等,都是喜氣洋洋的大紅色。

到了東次間,去寢室取東西的芙蓉撩簾出來,沈雲蕎無意一瞥,看到了門口屏風上的圖案很是眼熟,不由咦了一聲,抬手指了指,“我去看看行麼?”

薑洛揚點頭一笑,“當然可以啊。”

“去看屏風麼?”俞南煙笑道,“我昨日才看了半晌,是嫂嫂以前親手繡的。”

沈雲蕎到了屏風近前,看了看繡工,果然是出自洛揚之手。那是一副貓蝶繡圖,十來隻大小、顏色、神態不同的貓兒在草地上嬉戲,樣子惟妙惟肖,煞是可愛。屏風用的是一種純白色極纖薄的布料,便使得光影映照下,貓蝶圖可以清晰地浮現在地上。

沈雲蕎記得這幅圖的由來。是洛揚以前做繡活賺點兒散碎銀兩的時候,一家鋪子給了花樣子、布料、繡線,要她三個月之內繡完,許下的價錢自然不低。

洛揚足足忙了兩個多月,那家繡鋪的老板卻遇到急事,匆匆忙忙把鋪子盤給了別人。平日的這種小營生又不會立字據,自然就不作數了。洛揚倒是沒覺著自己白忙了一場,是打心底喜歡這繡圖,照常繡完,自己妥當保管起來。

之前逃離京城,洛揚自是不能帶上這種心頭好。還是二夫人把她房裏的東西轉到別處封存告知洛揚之後,一些舊物才失而複得。

洛揚沒讓薑夫人看過這些。這樣的物件兒,證明的不過是她以往過得不好,她不想讓母親睹物心酸。

薑洛揚解釋道:“外院的人手腳麻利,吩咐下去沒兩天,屏風就裝裱好送了過來。”難得的是俞仲堯也喜歡,無意間看過這繡圖之後,便親自吩咐白管事從速裝裱好,指明放在寢室。

“好看。”沈雲蕎由衷地道。

“你要是喜歡,我也給你繡一副。”

“不用。喜歡是真喜歡,但是不準你做。”沈雲蕎連忙擺手,“把圖樣子借給我,我讓針線房去找相同的布料做一副。不準你再做針線了,累眼睛。”

“嗯。”

“沈姐姐,那你讓針線房的人多做一副吧。”俞南煙俏皮地笑,“我也喜歡得很,隻是還沒來得及跟嫂嫂要圖樣子——你把圖樣子借走,那我豈不是要多等很久?”

“這好說。”沈雲蕎笑著回到東次間,“等兩幅都做好了,我好好兒瞧瞧,哪個更好就給你哪個。”

“好啊,我就等著坐享其成了。”

說說笑笑到至巳時,薑洛揚讓兩個人留下說體己話,自己到了小廚房,親手做了八菜一湯,都是兩個人平日裏愛吃的。

用過午膳,沈雲蕎和俞南煙都變成了慵懶的貓。

俞南煙掩嘴打個嗬欠,轉往西梢間,“我得去大炕上睡一覺。”

連翹笑著跟過去,服侍著她歇下。

薑洛揚引著沈雲蕎到了東廂房。東廂房布置成了她的小書房兼宴息室。

沈雲蕎在架子床上躺下,薑洛揚問道:“睡之前,方便跟我說說遇到了什麼不快之事麼?”

“以為掩飾得很好,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沈雲蕎笑笑,“也沒想瞞你,但是南煙在,有些話不好當著她的麵兒談起。”隨後,說了由來。

薑洛揚思忖片刻,“我自認他們不可能抓到我別的把柄,他們有這種打算,不外乎是汙蔑於我,妄想能夠讓廉王相信能夠借此事要挾三爺,要俞府顏麵掃地。妄想是一回事,能否如願是另外一回事。我估摸著廉王不會理會他們的。”

“嗯,三爺也是這意思。”

薑洛揚不可能忘記孟灩堂這個人,自相識到如今,那男子一步步的轉變,她都看在眼裏,感激於心。誰一生不會做幾件傻事呢?傻過之後引以為戒,別人便不該忽略,隻耿耿於懷他的過失。可恨的是順昌伯父子兩個,“到如今,他們還是不肯罷手,不肯給我清淨。這件事興許不用三爺出手便能解決。”她抿了抿唇,目光一寒,“但是,我日後會尋機懲戒順昌伯——受夠了他。”

算計她,便會讓好友生氣,讓母親動怒,讓俞仲堯膈應,這是她無從容忍的。

沈雲蕎展顏一笑,“早該如此了。”

“你別生氣,犯不上。”薑洛揚笑著給她蓋好錦被,“睡會兒吧。”

“嗯!”沈雲蕎轉身向裏,閉上眼睛,“你也快去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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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廉王府別院。

章文照畢恭畢敬地站在孟灩堂麵前,講述著父親和自己的打算:“……假如誰若是有意,抱得美人歸,倒也不難,全不需為此事消沉……”

孟灩堂窩在軟榻上,神色像足了慵懶的大貓,他一直心不在焉地聽著眼前那小畜生絮絮叨叨,十句裏也就聽進去了三兩句,即便如此,也不難明白是何用意。

洛揚在順昌伯父子眼中,是個即便嫁了人撇清關係還可以利用的人。

俞仲堯在他們眼中,是個能為了一些栽贓的齷齪小事就能休妻的人。

他孟灩堂在他們眼中,則是個鍾情於誰便要不擇手段得到的浪蕩子。

可惜,他們都錯了。

洛揚在意俞仲堯,太在意,所以不會讓自己的事給俞仲堯帶來麻煩。

俞仲堯愛洛揚,給她的寵愛、理解、信任,尋常人難以比及。

他孟灩堂,以前想過不論如何都要得到洛揚,而現在已不會。絕不會。

自己被人理解與否,無所謂。他隻是為洛揚不值,滿腹憤懣。

孟灩堂把玩著手裏一串佛珠,沉聲喚“來人”。

侍衛應聲而入。

孟灩堂睨了一眼章文照:“把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綁了,逐出京城,流放至——”他思忖片刻,“記得賀園麼?”

侍衛點頭,“記得。”

“把他打發到賀園,一生為奴。”

“……?”侍衛抬眼看著他。

孟灩堂挑眉,眼神頃刻如刀。

侍衛這才恭聲稱是,依言將章文照拎了出去。片刻後折回來,欲言又止。

孟灩堂沒好氣,“怎麼?我這個閑散王爺發落不了這樣一個敗類?”

“自然可以發落。”侍衛道,“屬下隻是覺得,您將他打發到賀園,有點兒讓人深思,幫俞少傅幫的是不是太周到了?”

孟灩堂勾了勾唇,“幫人何嚐不是幫自己。男人之間的爭鬥,不該卷入無辜的女子。你吩咐下去,哪一個瞞著我對俞夫人之事多說多問,別怪我不講情麵,將之點了天燈。”

侍衛神色一凜,連忙行禮稱是。

孟灩堂擺一擺手,讓侍衛下去,扯過毯子蓋在身上,按了按眉心,閉目小憩。午膳後又服了一碗湯藥,這會兒藥勁上來了。

這些日子喝酒喝得太多,到今日是真喝夠了醉怕了——早間醒來,腦仁兒都疼,人與心魂像是分了家。

不能再這麼過下去了,他不能夠被酒毀掉。

章文照的事情,就這樣讓他爽快地解決了,醒來之後回想一下,不打算讓人跟俞仲堯提及。當然也明白,他這邊什麼都不說,不代表俞仲堯不知情。

但是他要見俞仲堯一麵,有些無關情場的疑問,需要俞仲堯給他解開。不然的話,總是不能心甘。

是因此,他命人去傳話:明日他要到俞府一趟,有些話要跟俞仲堯念叨念叨。

翌日他太早醒來,如何也睡不著,便早早地到了俞府。

俞仲堯在後方的練功場,指點幾名護衛拳腳騎射功夫,命人請孟灩堂到就近的花廳等一等。

孟灩堂一麵走,一麵留心打量著俞府的景致。雲霞翠軒,煙波畫船,花間竹下,暗香清遠。

這是俞仲堯與洛揚的家,氛圍清雅,是個適合一生安居的所在。

孟灩堂沒進花廳,轉到近處的竹林外圍,坐在竹製的幾案前。享受著秋日早間的涼風送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