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3)

“不願意。”章洛揚搖頭。且不說他在自己眼裏連萍水相逢的朋友都算不上,隻說他需要考慮這麼久才能決定,便可看出有多介意她的斷掌。

明明這麼介意,答應之後便會視為對她的包容甚至是恩情,何時提及,便是她虧欠了他,甚至於,會常常流露出一副“你該感激我”的意態。

就像她的繼母那樣,每次相見,每次說話,從來一副是她的恩人的樣子。那也是她不肯每日去晨昏定省見到繼母的原因。

隻有雲蕎、俞仲堯、珊瑚、芙蓉這種自心底不以為意的人,她才可以從心底接受。別人她不能勉強,但是最起碼可以做到遠離,不去麵對他們眼中的同情、憐憫。

孟灩堂詢問之前,就沒抱多大的希望,聽了也就沒顯得更失望,追問道:“如何都不肯嫁我,是不是因為有了意中人?”

章洛揚側目看著別處,“那是我的事。不管怎樣,都絕不會高攀二爺就是了。”

“如此說來,不是不能嫁、不肯嫁誰,隻是不肯嫁我。”

章洛揚點一點頭。

孟灩堂由此反而冷靜下來。這是他無論如何都得不到她的心的女孩,他再怎樣都是徒勞。衝動魯莽急切都沒用,便不如理智對待。

他緩緩踱步,過了片刻站定身形,“船上不過這些人,你是因為誰才橫豎看不上我,我不難猜出。”

章洛揚看著他。所以呢?她等著下文。

他將語聲壓低些:“我也明白,在你眼裏,我是見色起意之輩,為著你的樣貌,對你的態度才前後大相徑庭。我承認,最初的確如此,也不覺得這是可恥之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愛花之人大多是先被花的美與香吸引,隨後才品出花的習性和高潔的性情。男子對女子,這種情形並不少見。相反來說,你若是性情不能被我認可,你便是樣貌再出眾,我也隻能就此遠離。”

這番話,章洛揚認可。就算沒機會親眼得見他所說的事情,以前聽雲蕎講過不少戲本裏一見鍾情才成佳話的故事。生情的原因其實不大重要,重要的是結緣之後能否認可對方。

“我不問你的意思,向你父親提親,的確是我不對。但我的本意是,讓你回京,給你足夠的時間斟酌,哪怕你到時悔婚,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前提是,不要被別人幹擾心緒。不瞞你說,我最擔心的,不過是你每日與俞仲堯相處,與他牽扯不清。若非如此,我怎麼可能舍得要你離開長期不得相見?”

已經牽扯不清了——章洛揚腹誹道,但是這與你並無關係。

孟灩堂見她一直不置可否,轉而說起別的事情:“這些日子,你的事情、你以前的處境,我已了解得七七|八|八。眼下若是俞仲堯允諾了你什麼,或是你對他芳心暗許,那麼,我勸你三思而後行。你父母的例子擺在那兒,不管誰對你許了什麼,你都不該輕信才是——我也一樣,並不敢奢望你在短短時日內完全信任,所以才想你遠離之後慢慢思量。有的情意,重如山,一生不改;有的情意,輕如羽翼,隨時會有變數。你就不怕走了你生母的舊路?”

章洛揚在俞仲堯房裏的時候,想過這些,甚至展望前景時,並不樂觀。但是,對於她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珍惜當下光景。如果自己對於俞仲堯來說,隻是生涯中的浮光掠影,也無妨。她最想緊緊抓在手中的,不過是雲蕎和俞仲堯。時日長短,不要緊的。

她決心離開章府的時候,在雲蕎說出也想逃走的想法之前,她想到的前景更差。以為自己會很快被抓回去,甚至為了這一點想到了遁入空門去廟裏出家。

青燈古佛一輩子的打算都有過,還怕什麼?大不了就回到原點。即便是那樣,她也知足、感激——一路走來所得到的歡欣、照顧,都是從不敢奢望能擁有的。

孟灩堂見她無動於衷,知道自己又白說了一大堆,但是沒關係,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洛揚,你對俞仲堯這個人了解多少?”

了解的並不多,但是也不需要了解太多。

孟灩堂並不需要她回答,自顧自說下去:“你可知道,他俞仲堯權傾天下這幾年,是多少女子爭破了頭想嫁的人物。結果自是不需說,沒一個能夠如願以償。是,落在多少人眼裏,都是他潔身自好清心寡欲,但是誰又想過那些女子的下場?死的死,出家的出家——俞仲堯就是這樣對待鍾情他的女子的。他如今看重你,才會善待你,來日他若是變了心意,你如何能保證自己不會步別人的後塵?女子想得到他,未必是對,他殘忍冷酷相待,未必不是錯。”

章洛揚沉默片刻,回了一句:“那是我的事,二爺不需多慮。”

“……”孟灩堂心裏愈發黯然,“我說什麼你都不信,罷了。你不妨去問問付琳,問問她的姐姐被俞仲堯廢去一手之後,為何平白無故的消失在人世。”

章洛揚被“廢去一手”幾個字擾得心頭一驚,卻是竭力克製著,沒讓情緒外露,平靜應聲:“好。多謝二爺。”

“再有——”孟灩堂眼神極為複雜地看著她,“我與俞仲堯勢不兩立,命定如此。來日你若是執意跟了他,便也成了我的冤家對頭。我不敢保證有朝一日能夠翻身將他踩在腳下,同樣的,他也不可能擔保自己餘生順遂再無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