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笑著稱是。
章洛揚巴不得如此。好多話總要跟雲蕎說說,聽聽她的看法。
兩個女孩早早熄了燈歇下,聽著蒼茫的語聲,對著滿室黑暗閑聊。
沈雲蕎先說起了昨日下午見到的情形,“發現沒有?三爺對你很是不同。讓他像昨日似的笑,比讓我老老實實做大家閨秀還難。”
有那麼誇張麼?章洛揚回憶了一下,心說他的確不是愛笑的人,但是她好歹也見過幾次了。
沈雲蕎轉而說起孟灩堂:“二爺那副樣子,我看著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啊。他遇到了你,除了犯傻好像就沒別的了。”又拍拍章洛揚的手,“說說吧,為什麼不論如何都不答應他?你可很少有這麼堅決的時候。”
章洛揚無奈地道,“我們扮成男孩子的時候,他是什麼態度?說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第一次看到我長什麼樣子,他話裏話外的把三爺都說成了他那樣的人。有心無心的,都能讓我膈應一輩子。他看中的隻是我的容貌,唉,你說的對,同行的女孩子太少了,我就做了這個倒黴鬼。這麼個人,不管是怎樣的身份,都很差勁。別說什麼做他王妃了,我根本都不想再見到他。”
“其實,你這麼想也不見得就完全對。”沈雲蕎細細給她分析,“你的容貌的確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就是平常總是乖乖的,很招人心疼的。要說二爺沒見過真正的美人,你信麼?且不說他是皇室中人,單說年紀,二十多歲的男子,又有地位,便是不想見美人,也有美人前赴後繼地往身邊湊。理不理的放到一旁,看總是要看幾眼的吧?”
章洛揚不願意承認,卻又無從反駁。
“再有就是,二爺平時絕對不是這個做派,隻是他一遇到你就變成傻子了。”沈雲蕎語聲裏有著濃濃的笑意,“說起來,以前也是能與三爺抗衡的人物,要總是在你那樣的做派,多少顆腦袋都不夠三爺砍的。如果你認定他對你一點兒真心都沒有,肯定不對。”
“不管有沒有多不對,我都不想理他。”章洛揚狐疑的道,“好端端的,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我是想說,二爺認定了你,但是在你看來,他不夠出色,甚至於,連三爺的十中之一都不及。”沈雲蕎側身麵對著章洛揚,“我說的沒錯吧?”
章洛揚反問道:“難道你跟我想的不一樣麼?”
沈雲蕎輕聲地笑,“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答應二爺是對的,因為就算他有點兒真心,但是他犯錯在先,又那麼介意你那道掌紋,絕非良配。但是反過頭來,別人要是真的對你好,又不介意那道掌紋的話,你就不能草率拒絕。”她解釋著為何有這番說辭,“我們的處境到現在也不算好,所以不能樂觀,這是我經常念叨咱倆搭夥過一輩子的原因所在。但是洛揚,自心底,我還是盼著有人能夠善待你一輩子。若是到了你出嫁那一日,我敢說,我是最為你高興的那一個。”
章洛揚聽了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心裏暖流湧動,隨即反過頭來想了想,道:“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也盼著你能得遇良緣。雲蕎,這些話你有沒有對自己說過?我看著高大人對你特別好,又何必急著把他推開呢?你怎麼知道他對你不是一番真心?他要是喜歡那些循規蹈矩的女孩子,不是早就成親了嗎?想嫁給他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閉嘴!”沈雲蕎笑著捂住了章洛揚的嘴,“你這小家夥,居然反過頭來開導我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章洛揚推開她的手,也笑,“你就是不講理,隻會跟我講大道理,自己卻稀裏糊塗。但是我說的可是真心話,你別不往心裏去。”
“我知道了,現在隻是在斟酌,也沒把高進踹開啊。”
踹開……章洛揚汗顏。高進要是聽到雲蕎這樣的言辭,不知會是怎樣的情緒。
“閑話說完了,咱倆得說點兒正事了。”沈雲蕎一本正經地問道,“你從下午就沒精打采的,是因為三爺麼?”
“嗯。”章洛揚輕輕點頭,“我想跟你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那就這樣,我問你答。”
“好。”
沈雲蕎第一句就問道:“三爺是不是想讓你長久地留在他身邊?”
俞仲堯對洛揚自一開始就態度不同,反常這麼久,他如何不自知,隻是願不願意麵對的問題而已。他不想有羈絆、負擔,這些年也一直是這樣做的,清醒克製,性情裏有著潔淨的一麵。而那前提是,沒遇到過讓他失去清醒理智的人。
現在他遇到了。
他絕對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不是把話挑明,就是會比以往更體貼地善待洛揚。
——這些結論,是她與高進共同得出來的,與他共同享用的那一餐的後半段時間,他們不想彼此尷尬,便說起了俞仲堯和章洛揚,說了很多。
在高進看來,洛揚對俞仲堯,未必一絲情意也無,隻是不自知罷了。她那時聽了,嘴裏說他就會向著三爺說話,心裏則是希望他的話成真。
最好的事,莫過於兩情相悅。
她希望洛揚能夠得到這樣的際遇。
那邊的章洛揚悶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歎了口氣,沒等好友再問,把一番談話撿著要緊的複述了一遍。
末了,她語氣愈發低落,“我沒精打采的,是因為我一直都沒個自己的主見,他說什麼我就答應什麼,唉……”
沈雲蕎聽到這兒,心說俞仲堯哪兒是個人啊?分明就是修煉成精的狐狸嘛。
那樣的言語,縝密、周到,不給對方一絲難堪窘迫,也沒給自己就此與對方擦身而過的餘地。
別說洛揚了,換了誰能不被他牽著鼻子走?
他這是早就想好了,還是當場做了定奪?
想遠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洛揚要是跟那隻狐狸走到一起,還不被他吃得死死的啊?——也是瞎擔心,他對洛揚算是做到一定地步了。
地位在那兒擺著呢,完全可以直接一句“我要娶你,你乖乖等著跟我拜堂”了事。但他沒有那麼做,言語是很耐心很委婉的,沒有一丁點兒仗勢欺人的意思。隻有足夠的看重、尊重,才會壓抑自己的情緒做到不急切、不莽撞。
“這事兒吧,”沈雲蕎斟酌良久的結論是,“我看行。”
章洛揚翻身向裏,“他說不著急,又沒說定哪天給他答複。我也不用著急。”
沈雲蕎沒忍住,笑出聲來,“你是不用著急,我隻擔心三爺急得吐血。”
“不會的,他從來不食言。要是著急,也不會那麼說了。”
居然是這麼信任俞仲堯。沈雲蕎覺得,這件事好像已經成了一半。
將至戌時,大雨停了,氣氛恢複成往常的靜謐。
翌日上午,阿行過來了一趟,是告訴章洛揚,她要的東西已經送到了廚房。
章洛揚聽了喜上眉梢。
今日可是雲蕎的生日,什麼都不需想,好好兒地給她慶祝生辰才是正理。她帶著珊瑚、芙蓉去了廚房,路上想到了高進,問珊瑚他在忙什麼。
“不知道呢。”珊瑚道,“從早間就沒看到高大人。”
是不是親自去給雲蕎籌備生辰禮物了?
章洛揚請廚房幫忙,備了四桌豐盛的菜肴,一桌送去俞仲堯房裏,他可以喚上阿行高進一起用飯,一桌她和雲蕎享用,第三桌是給珊瑚等四個丫鬟的,再有一桌則是留給廚房裏的人們。
這樣一來,氣氛熱熱鬧鬧的,雲蕎才不會因為在異鄉過生辰而失落。
事情也如她所願,幾個丫鬟、廚房裏的人都是高高興興的,偏偏俞仲堯半路也下了大船,乘小船離開,聽說是去附近的岸上辦點兒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