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雖然是坐一輛車走的,但是犯的事情性質完全不一樣。韓竟是涉嫌刑事犯罪,歸刑警大隊管。夏炎是擾亂公共秩序,歸派出所片警管。韓竟從下了車就再沒見著夏炎,臨分開之前,小少爺還是低著頭,一副失落到了極點的樣子。
其實夏炎這邊,韓竟並不擔心。打人摔手機這種事情,平時要是打110讓警察來管,警察也是教育兩句讓一方給另一方賠禮道歉賠償損失就完事了——看夏炎的態度,這事最後到底是誰給誰賠禮道歉還不一定呢。何況憑夏家的勢力,警察也不可能不識相到硬要拿這點小事為難夏少,給他留下什麼不良記錄。
不過,夏炎鬧出了這種亂子,他那個弟控姐姐夏霖剛走了一天,恐怕這會兒又得再飛回來——以這姐弟倆的相處模式,韓竟倒是更擔心夏炎的腿。
然後,韓竟自己這邊的話……
有了前世的經驗,他對刑案的流程還要比一般人更熟悉一些,也不知該要覺得慶幸還是無奈。警察例行公事問他家屬姓名聯係方式,按規定要將被羈押地點和原因通知家屬。
家屬是誰這個問題,讓韓竟頗為難了一會,思量再三,終究不知應該怎麼回答。他的生身血親當他是拖油瓶,隻想想盡一切辦法劃清界限,離得越遠越好。戶籍上麵他是h大顧寧教授的養子,慈父早已撒手,如今還稱得上家屬的,就隻有那個與他沒有半分血緣關係、但卻一同分享了大半人生的弟弟,他曾經用整個生命愛著的人。
也是借別人之手把他送來這裏的人。
他沉默良久,終於淡淡說道:“我不想讓家人知道出了這種事,就通知我的經紀人吧。”
提出這種要求的人也不少,刑警隻當並沒什麼深意,按韓竟的要求做了。
刑警隊的辦事作風相當正派,並沒有太過為難韓竟,搞審訊嫌疑人常玩的那一套把戲。韓竟本來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能被平白關個兩三天才會有人來管他,結果剛到警局沒多久,就進行了提審。
這種場合自然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配合隻會自討苦吃。韓竟一五一十把當年所做的事情和原委都說清楚了,至於走私黃金這些跟他無關的事情,當然也明確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從未參與其中。
從刑警的敘述中,韓竟慢慢拚湊除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私礦猖獗數十年,政府雖然打擊、嚴懲喊得很多,但當地私礦勢力大多與公檢法牽連頗深,處罰通常隻是罰款、沒收,從沒有誰真的因為私采金礦被判刑。韓竟當時所參與的私礦又是當地根基最穩的一支,省委一把手都親自入股。如今趕上國家大力反腐,礦上幾個大股東接連下馬,便牽扯出了私礦這件事。
原本未經許可采礦不是重罪,隻怪這位把頭王永貪心不足,不滿國內金市價格,進一步琢磨起了走私的勾當。從非法采礦到走私,最高法定刑期就一下子從七年跳到了無期徒刑。
本來滿心覺得自己絕不會有被抓的一天,如今不僅被抓了,甚至可能被判無期把牢底坐穿,這王把頭也沒了脾氣,一心隻想咬出更多的人,好為自己爭取立功輕判。韓竟最近風頭出得太大,便也成了他的目標之一。
這大概是警察的說法,韓竟也能信個七七八八。問題隻在於,他當年往多了說,一共跟這位王永照過十麵不到,韓竟前後變化又大,現在王永一口咬定就是他,要說這背後沒人煽風點火,未免太過離奇了一點。
不過,這要是顧宵的手筆,最後絕對無論如何都查不到他的身上。這人向來心思縝密,用在做局陷害,自然也能保證滴水不漏。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經曆讓韓竟把這一切都看得透徹,坦率說,憑他韓竟,大概也玩不過顧宵。
說白了,更多的是輸在“信任”二字上麵罷了。畢竟誰也沒想過會有那麼一天,被自己最親的枕邊人一口咬死。
韓竟一整夜都沒睡,大腦中反反複複想的都是這件事。陳曦辦事效率高,加上警方比較通情達理,第二天一早,他就見到了自己的律師。
律師名叫程濤,看起來非常年輕,大概不過二十六七歲,長相很俊朗,西裝熨帖筆挺一絲不苟,配上眼鏡後麵謹慎克製的眼神,倒頗給人一種業界精英的氣質。韓竟對陳曦請的人總是信得過的,兩人公事公辦,先把之前的案情大致說了一遍。